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片羽惊鸿:王爷的亡国弃妃 作者:固体胶520 文案 风雨同舟,细水长流,心还在,只问可还相印否?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片羽 ┃ 配角:兰心 ┃ 其它: ================== ☆、一   一   东魏覆灭在即,南陈尚未攻进都城,金鸿殿的皇帝依旧沉迷在纸醉金迷里,和脚下的一众大臣醉生梦死,殿外早已混成一团,偌大的后宫早已人心惶惶四散逃窜,锦绣斋里同这荒凉的后宫一样,冷冷清清,一个瘦小的姑娘跪倒在一位华服女子脚下,身体不住抖动,隐隐啜泣,只见那女子眼神空洞,看着前方昏暗的天空一群麻雀呼啸过的惨白,绝望。   “你怎么不逃?”再看看周围空旷的殿堂,“他们早就走光了。”   跪倒的女子猛地摇着头,爬到那美丽的黑金秀摆下,“小姐,兰心自小便时跟随小姐的,若是连小姐都不要兰心了,兰心只有死了。”声泪俱下。   那官家小姐看着脚边清秀的脸,昔日反抗家教被关禁闭她的陪同,为不进宫跪求家门她亦陪在身后跪着……她仰天叹了口气,流下两行清泪,“国破在即,父亲竟视我如草芥仍送进这火坑,”蹲下身子托起兰心的小脸拂去那源源的泪痕,”我竟忘了自小一起的你陪我一路过来的往日,兰心,我定是昏了头了才忽视了你。“   兰心扑进女子的怀里,“小姐!”   金鸿殿上竖起了白旗,南陈的军队占领了整个皇城,那南陈的镇国将军王正坐在那森严的龙椅上擦拭着手中刚斩万草除完根的佩剑。   “王爷,所有的妃子都到齐了,只是……”一带头小兵奔进宫殿,”最后一位后妃尚未来得及封号,属下不知这要不要……“   那王爷没有出声,只是更用力地擦拭着那把剑,待到那女子二人被押到他跟前,眉头一皱,“怎是两人?“   兰心见那兵来捉拿她们的时候,自己小姐故意说出自己尚未封号的事,便知道这小姐定是有了办法。心中恐慌散了半去,二人双双被重压跪倒在地,只见那小姐跪直身子直接平视那龙椅上的王爷,质问道:“你便是灭我国家的将军王?“   南陈的王爷瞥了眼脚下的落魄女子,邪笑着起身,“你也莫要做这垂死的挣扎了,本王会对你们这些女子留个全尸的。“说完意欲转身,哪知身后的女子站了起来,”难道将军王就不怕有辱你陈国的威望吗?“   身下的小兵们那能容忍此等亡国之女辱没他们的王爷,一近身小卒上去便是一巴掌封上这个女子的剩下的不知好歹。   那将军王转身,戏谑地看向地上的二人,“哦?那你倒是说说本王如何辱了我陈国的威望?“   “罪女知道我大魏地势极端,易守难攻,如今落入王爷之手已是气数已尽,不求能有如何待遇,只是现已除却我等妇孺都被送入黄泉,传闻这南陈的孝感皇帝即位以来以仁德治理天下,而王爷现欲以血腥结束我等妇孺的性命,我们大不了脖子上面一抹红,一命呜呼,恐怕之后违背了孝感皇帝的宗旨,误了陈国在其他二国的信誉及口碑了。”女子跪下身来,“若王爷真要流血,瞧得起,请拿我一人之命。”   兰心惊得吓出了眼泪,呼出声来,“小…..”   下一瞬,那威严的男子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拎到跟前,““小什么?你的名字吗?畏畏缩缩的魏国竟然有你这样的大气女子,你真的不怕死?”步步紧逼,她毫不畏惧。   “我不怕死,本就是贱命一条,何况换了几十条命,也不枉然。”   松开这女子,思忖了一番,将军王随即便下令将这十八位后妃发往晚晴楼。   女子牵起兰心的手一起跟着军队朝外走去,转身却被绊住肩膀,回过头手心里卧着一枚龙虎玉环佩,“你叫什么?”   “林片羽。”   “本王告诉你,我们还会见面的。”   “……”   “顾惊云 ,记住本王的名字。“    ☆、2   二   南陈的陌都城内流传着晋淮晚晴楼东魏十八艳,才艺绝世。而更神秘的便是即使是东魏的亡国之女,却仍被这风尘之所优待,其中一位更甚,入陈以来养在深闺,只因与这将军王顾惊云因缘际会赠与信物,此女便被晚晴楼上下认定为将军王的人,晚晴楼的婉姨将她藏于藏娇阁,随即天下便有人哄抬,只为美人一见。   藏娇阁   兰心端坐于梳妆台前摆弄着脸上的脂粉,注意到胸口的龙虎玉环佩,珍宝似得将它托在掌心,透过镜中的人影满心的愧疚,“小姐,近日那婉姨可有为难与你?”   林片羽刚呡完一口茶,起身朝窗口踱步,“你如今莫是把我唤作小姐了,这风尘之地,论不了出身,”倚着窗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人来人往,“日后你一个不小心漏了馅,我也就白照顾你了。”   兰心捂住嘴,想到当初路上险些遭遇那些官兵的欺侮,幸得林片羽机灵将那将军王顾惊云赠与的环佩寄予颈间,若不是她的掩护恐怕这兰心还未入陈便以投了这陌都城外的蓝茵河了。   “小姐将玉环佩寄于我这里,日后你们该如何相认呢?”   林片羽自然知道这环佩脱了自己的身定会有些不顺,可她身边这个不离不弃的兰心是如今唯一的亲近,与那顾惊云尚不知来日有何因缘,可兰心是她唯一的幸运。林片羽将手中的茶盏撒于那盆花根下,既然活了,便是要护她周全的。   我与他,时到花自开。   南陈收复东魏大大扩大了国家版图,这顾惊云振国将军王的名号响彻现如今的三国五洲,天下民心所向,比之前是更胜一筹,孝感皇帝轩凌普天同庆,大赦天下,设下三日皇家流水宴于皇宫的百花园。   顾惊云坐于皇榻之下的紫木毡,群臣更是一眼明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只是这不间断的赏赐乐了些人也气了些人。紫木毡之下的席位皆是对立铺开,离顾惊云最近的便是这当朝国丈太尉柳子明,官帽中隐隐能寻得几缕花白,只是那精明利落的精气神倒显不出有多大的年纪,只见他躬身举杯朝顾惊云说了不少的好话,回身之际他旁边的礼部尚书大人崔秀英便扰了气氛。   顾惊云想了,除了那事便也没什么好事让他们揪着了,这柳子明柳太尉插袖坐正的端庄样子他便知道,上一杯酒的先礼后兵,故也跟着静静听那崔尚书如何来说。   “……皇上,这兵家常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王爷虽灭魏有功,可却私自放走了那魏宫余孽,恐怕这日后…..”   轩凌听得哦了一声,很是平静,转头看向下方的顾惊云,“将军王,崔尚书说的可是真实?”   没等顾惊云回复,那柳太尉便上前假意道:“皇上,定是尚书大人道听途说,将军王向来谋略过人,怎会有这样行为?”   顾惊云就看着这二人做戏,随即轻笑一声转过身,“微臣确实放走了一批东魏的余孽,只是这些人都是些老弱妇孺,且我大陈在这三国五洲之中以仁德立国,若是连这些弱质群体都要赶尽杀绝臣觉得有违圣意,便下令流放以示我孝感皇帝的仁德。”   “恐怕,王爷是想显示自己的仁德。”   话音刚落,便有了身后的这一声犀利。   下一瞬,所有党派便显露出来,纷争不断。   轩凌以修养为由让顾惊云离了朝堂,了了这乱。   歌舞升平继续,华贵的仪仗队迎来了一妙龄女子,窈窕纤柔,明眸皓齿,顾惊云的手不禁一顿,很快又放下酒杯同群臣起身行礼,“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柳如喜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步至轩凌身旁,扫了一眼四下的官臣,跪坐皇榻之侧,“臣妾似乎迟了些。”   “贵妃既然知道,便该给臣子们个交代不是?”   柳如喜顺从地从轩凌手中接过,一饮而尽。    ☆、三   三   回宫途中,官道之后便是灯火通明的市井之路,顾惊云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爷,”车外牵马的顾童见车里没了声响便应了一声,“那些魏国的姑娘都进了那晚晴楼,前两日那婉姨传来了话,问您什么时候和那片羽姑娘会上一回?”   顾惊云悠悠的睁开眼又闭上,“这一身的血腥气还未散,且歇歇。”   顾童愣了愣,继续牵马。   南陈的皇宫那团红光笼罩的未央殿最亮眼,满室的红绸灯似是烈焰一般。   轩凌仰躺在美人榻上周身萦绕着沁甜的酒香,柳如喜背着他取下身上的外袍搭在屏风,将头上一把把珠钗取下随意扔向梳妆台,脸上毫无神色。   “孤算了算,你同那顾惊云三年未见,再见感觉如何?”轩凌侧过身子,看向那纤弱的背影。   柳如喜没有应他,取下最后一根珠钗,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醉意之下那倩影如梦如幻,瞬间便牢牢地勾住了轩凌的三魂七魄。   “柳如喜,过来。”   帐帷间,沉沉浮浮,次次索取。疲乏的女子靠近那温热的臂弯背对着,任被拥进怀里,一侧的男子从未寐过,日日泣血的春宵,何时这心头能刻上轩凌二字?   未央殿处处充斥着颓靡的气息。   “孤最爱的便是你这一具身子,一碰上便让孤想到大婚那夜,真是新鲜至极,那顾惊云也是恋你不深,也罢,孤知道你定恨他已入骨,放心,孤帮你一起。”   柳如喜背对着他,得不到回应让轩凌满足更胜。   “说出来你这女子也是野心的很,什么都想要,也不看看自己承不承得住,”用力将柳如喜的身子掰过,两两对望,“若是真相了,他可还能记着你的好?”   晋淮河畔,晚晴楼日夜宾客如流水,鸡鸣三更,灯火通明,顶层的藏娇阁也开始露出微光。婉姨一早便风风火火的忙碌了,扯着嗓子说是位尊客,林片羽闻声也想到了清晨落在晚晴楼的那顶蜜黄金顶官轿,心里边预想着。   才不过几刻时间,那婉姨疾步停于门外,轻声问候:“那兰心姑娘可有准备,有位故人相邀,人家爷现在可在雅间候着呢。”   兰心性子直,闻言乐不可支,林片羽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将兰心坐在梳妆台前精妆细抹,还不忘朝外对着那婉姨唤道:“小姐尚在梳妆中,”拍了拍兰心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我去看看,你消磨几刻再跟着婉姨去。”   开门那婉姨浓厚的妆容跟着她的谄笑堆起了好几批褶子,“小姐让我去给那官人侯些茶水,她还没好。”   婉仪不耐烦林片羽的言语,挥挥手帕朝里面扭进去,林片羽随即快步上去一探究竟。   这雅间倒是隔了好几道门的样子,一进来与着外面的莺歌燕舞天壤之别,四周静谧无声的布置倒是和那个雅字押在一起。林片语轻手轻脚地推开那扇绣着君子兰的移门,小心翼翼的将茶盏端送到来人的面前,抬眼间,此人远眺这脚下的城池,虽其气势磅礴隽朗但那衣着气质过于文弱秀气了些。   “爷可是来寻那信物的?”   那人才微微侧过身子,“正是。”   “烦请官人坐一会,那信物我家小姐视若珍宝,定是要睹思一番才愿出来的。”   林片羽退了出去,正好见到从拐角被婉姨拥来的兰心,疾步上前从婉姨手里接过兰心的手,“那官人说了,只需小姐一人进去便可,若是漏了不相关的耳了,恐有性命之忧。”   婉姨闻言翻了翻眼倒也就下去了,林片羽确认那婉姨下了楼随即将兰心身上的玉环佩取下,“那来人不是王爷身边的人,你且进去装作一无所知,少说话,若有事以杯碎为号。”   闻之才觉事有险恶,兰心悻悻的点头便进了那雅间,林片羽靠着围栏守在外间。   此人究竟何种心思?    ☆、四   镇国将军王府内院的绿潭边花白的柳云石板立着一个精壮的身影,许是练剑的缘故,顾惊云身上的白绸衣有些部分一大片的贴向他的身体,远远看去轮廓曲线分明,此时日头早已上了三竿,闲了下来他便站在湖边喂养他多年未见的锦鲤鱼,顾童从大门奔来,远远便见着了绿谭边的主子急急跑去,“爷,”大大地喘口急气,“那晚晴楼的兄弟传了信来了。”   “莫急,慢慢说。”   “刚早上有人去寻了那片羽姑娘,不过听那形容不是咱们府上的人。”顾童稍稍恢复了些又继续说道,“也没有坐多久,两盏茶的功夫那人便悻悻离去。”   “哦?可有探听清楚是何人?”   顾童看了看周围的女婢,凑上前轻声道:“说的那样子…很可能是皇帝!”   顾惊云扬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又将手里的一把扬了出去,拍了拍手,拾起石凳上的外袍,“近日找些人来将那院子劈出来,布置得清新淡雅一点。”   这两日,林片羽显得清闲愉悦很多,偶尔兰心还闻得她嘴里的几句小曲,没事就去捯饬窗台上的小花,听听味道。兰心自是不解,沏上茶跟在林片羽身后,“小姐,你…你上次为何不将那玉环佩说与那官人听呢?”   “那人并不是那个将军王的人,他知有信物一说,却不知信物是何物,自然更是分不清你我哪一个才是持物之人了。”   兰心点点头,将手中倒好的茶水安置于林片羽的掌心,“那我们还是未能与哪个王爷见面,你还这么高兴。”   林片羽笑出了声,“傻丫头,我如今能悠闲一点自然是知道那将军王是一定要来的,只是为他想想有人能先他一步说明南陈上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待见他的,不过呢我们虽是魏国的残民但是只要能不为他人利用而陷害到他,我想,堂堂将军王怎会忍心你我长久落于这风尘呢?”抿了一口,“我在用命赌,他岂会见死不救,两败俱伤?”   兰心听不懂这林片羽的话,只是心里知道了她们不会呆在这里太久。林片羽也不想她能听懂,简单一点,至少总有一个人是开心的。   果不其然,半月之后,晚晴楼又开了一次雅间。   入夜,藏娇阁里林片羽同兰心正闲话着,那婉姨的娇细声伴着叩门的响动传进来,“哎哟喂,姑娘们赶紧收拾一番,那雅间的贵人可在候着啊!”   今日这话有些怪,一时间这婉姨的步子都沉了些许,待林片羽开门早已不见了踪影,抬头看了看顶层的围栏上显露的房梁,是不是他在那间屋里?   顾童安分地守在门外,见着林片羽同兰心一同出现恭敬地拦下,“爷说了,让唤作片羽的姑娘携着龙虎玉环佩进去。”   林片羽轻轻拍了拍兰心的手,“没事。”   闻得掩门的声响,顾惊云回过头,“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林片羽没有出声,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浮动,她对这一天本就预知,只是早晚的问题。   “见过王爷!”   接着林片羽将那龙虎与环佩双手奉上,顾惊云盯了许久,将外袍扬开一角露出黑金蟠龙腰带,“他人传言都知本王许了你一信物,只是不知这信物竟是本王的战符,如今你想归还,你便将佛送到西,再系回我这腰带罢。”   林片羽闻言一是竟不得动弹,那方他笑得邪魅,全然没有初见时那驰骋沙场的威严冷峻,可虽说是那魏国亡帝之妃,作为个女儿家从未接触过这等事,想着此处,林片羽的脸不禁微红。   盯了她许久,顾惊云知她为难。   “那你便收着,本王爷不缺这些稀罕玩意儿。”   顾惊云出了去,她一人呆在原地,总是想着哪里不对劲,又实在是想不过来……    ☆、五   出了这雅阁,只留下林片羽一人,兰心在门外探了探,见那顾惊云走远了小跑进去,“小姐,你没事吧?”   林片羽摇摇头,看到门口的顾童还在恭敬地站着,微笑着上前将手中的龙虎玉环佩示与他面前,“这位小爷,劳烦看看,这环佩是为何物?”   顾童欠身作礼惊了一颤,“姑娘可识此物乃是王爷的贴身之物,我家王爷多年前领的兵权便上阵杀敌,自那时起这战符便佑着他平安无敌,屡立战功。”言罢朝林片羽躬身作揖,“王爷今日之前便一帮姑娘打点了一切,姑娘且去收拾行装,从今之后这晚晴楼便不是姑娘该呆的地方了。”   突然林片羽想到刚才那藏娇阁门外婉姨沉重的步子,明白了些许,问候一声便领着兰心回了藏娇阁。   虽是夜里可这晚晴楼仍是热闹非凡,林片羽刻意的绕过人群带着兰心匆匆穿过,出了门还真是觉着些凉意,兰心看了看这几辆金装玉裹的锦轿,林片羽笑着摇摇头,伸手将她二人肩上披风的锦帽扣上,缓步直接去了最深处的一辆深色的黑金檀木方轿,行至马前,顾童惊跳下车,“小的以为还有时刻,不想姑娘便来了,快快上车。”   顾惊云倚靠车厢内听得那顾童的话微睁了下眼,遂又闭了起来。   兰心扶着林片羽进了车厢,被这闭目养神的人影惊了一阵心惊,林片羽将她安置于靠近车门外的软垫上,自己挨着她靠着车厢壁坐下,从窗缝里看到渐行渐远的晚晴楼长舒了口气。   这镇国将军王府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气派,四周清清冷冷的,一排排围柱上垂着的灯盏发着暗黄的幽光一直伸向正厅堂,随着顾童,她二人绕过正厅行至绿潭正要上那绕池长廊,一对身形瘦小的身影从那前方的院门迎了出来,“顾管家!”   “这些是这片羽小姐的行装,你们领下去然后备些热水,这两日你们就在小姐的娇院里好生伺候着。”   “是。”   林片羽牵着兰心正要跟着往前赶却被顾童拦下,“片羽姑娘你且莫急,王爷有话想与姑娘说。”   拍拍兰心的手,朝顾童福了福身子,“那就劳烦管家带路了。”   顾童领着林片羽绕过几座厢院,一路上话倒是没怎么见外的,颇多了些,虽说是这王爷府上的管家,可年纪并没多大,一路叨叨咕咕,林片羽倒是不怎么寂寞,很快便到了顾惊云的深院,听得那顾童的说法是这深字寓意避世深远才取,普通却又不平凡。顾童带着林片羽绕过一片黑漆漆的紫竹林才见的幽幽火光,恐是在夜里,林片羽这心里竟有些慌张。   顾童将她领了进去便轻轻叩上门安分地守在外面,屋里萦绕了细密的龙涎香气,除了两边的书架显得拥挤了些也没什么精巧的布置,林片羽不自觉的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上方的八仙宽椅上,缓步至左手边的红杉金线书架旁仰头扫了一圈,“竟有东土留世的稀世真卷。”   “你果然是个识物之人。”顾惊云从那八仙宽椅后的内室轻步出来,看了眼椅靠上的锦衣照样坐了上去。   林片羽疾步走到顾惊云面前俯身跪下,“罪女叩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你是个聪明的人,想来应该知道于你只不过是一箭双雕,好在本王也是个怕麻烦的人。”顾惊云从倚靠将那锦衣披风递到她跟前,想到她的机灵,“这两日在王府里深入简出一些,本王也知道你我二人之间隔着国仇家恨,待风声过后,你们二人便自由了。”   林片羽俯身磕头,“罪女谢过王爷,家国灭亡乃是天命,气数已尽,罪女不怪任何人,若说与王爷之间,如今也就这救命之缘。”接过披风,转身推门而出。   顾童见林片羽出来了,便进了里屋,定是之前顾惊云下过的命令。林片羽站在微弱的光晕下瞧见远处竹林的一片黝黑,心下有些寒颤,却又不敢打扰身后这屋里的二人,愣是在外面等着。许久,那顾童才悠悠推门,见着站在门口的林片羽,惊了一瞬,里面的顾惊云觉察到了异样,背着手踱步而出,绕过顾童,见着昏黄的光晕下娇弱的身影摇摇曳曳,她憋红的脸似是那园里的芙蓉,再往前看那黝黑深不见底,心中便明了了。   “顾童,你备好水,将床铺好待本王回来。”   走上前去牵过林片羽手中披风的一角,拉着她进了紫竹林,林片羽安静顺从的跟着,顾惊云觉出了什么,将步子缓了缓,终于二人步子一致,黑暗中顾惊云的嘴角闪过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    ☆、六   未央宫的红绸灯扫去了白日里的清冷。   沐浴之后的躯体好冒着还没散去的热气从屏风后出来,柳如喜顺手扯下屏风上的外袍套上,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出来,随意从一个宫婢的手上取了块金布将头发包裹起来。轩凌惬意地欣赏着这脱俗的美丽,宽袖一挥退去了所有的宫婢,起身凑到柳如喜的身后,从她手中接过那金布温柔的撂起一缕发丝包裹在掌心,“你是颗毒,让孤欲罢不能。”   柳如喜没有回应,任他在自己身后摆弄,坐在铜镜前小心地从一瓷白的天鹅颈玉瓶中抚上一朵洁白的雪花膏,覆在额眉颈脖,芳香四溢,那轩凌本就爱极了她的这股味道,不禁贴上她的颈间肆意磨蹭。   “那女子孤帮你去探过了!”轩凌在她的发丝和颈肩游移,“长得不及你的一分,不过倒是温柔的很。”   柳如喜吃了一惊,很快便起身绕过轩凌,轩凌照样跟了上去,紧贴着她的步伐,“这将军王自班师回朝以来就一直休养,你说孤是不是也该去探望探望了?”   柳如喜心下这不甘甚涨,区区一东魏的余孽,其貌不扬,性子温柔便可将你吃得紧紧的,如今说来柳如喜三个字也并无位置了。   “那皇上可是要做些什么了?”   “果然只有说到那将军王你才会与我说上一词半句。”   “不然呢,皇上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柳如喜甩开轩凌的触碰,“说你当初的巧取豪夺,趁人之危?”   轩凌气急一脸的邪魅被阴冷取代,大手紧紧地箍住她白皙的勃颈,“孤告诉你,别总是以为你就是受害者一样装清高,销魂的时候叫的比哪个女的都骚,这一切都是你情我愿,没人逼你。”   柳如喜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眼角溢出一滴冰凉的清泪…   本想要春宵一刻的轩凌怒气奔走明思阁,推门而进,那太尉柳子明同那崔秀英尚书早已齐齐等候。   “皇上,老臣命人去打探了一番,陌都城外流民混乱严重,那些村户几乎都有受到搜刮,若是不去镇压一番恐怕到时危及到北唐的国界,又将是一场战事了。”崔尚书还不等轩凌说个一词半句便开始忠言逆耳。   柳子明躬身微微点头,“那难民之乱,老臣与崔尚书都认为定是那东魏尚存的余孽所为,还有一事老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轩凌甩了甩袖,不耐烦道:“你还有不能同孤讲的,快说。”   “老臣打探过程中在民间听得一市井流言,是说将军王的,”柳子明说着和身边的崔尚书对了下眼色,“百姓们都在说将军王灭魏之后离朝避世只因在魏国的一女子,臣想,王爷当初放走那些残余孽民定是为了那女子。”   轩凌收紧脸上的失落,这匹老狐狸看来已经是要同顾惊云正面交锋了,若是为了达到目的,他在柳如喜那受的怒便有理可循了,不择手段的女人,能怪得了谁,即使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他也便认了这一生的命中注定。   “孤不是没有听过那个女子的传说,”轩凌复手起身行到那二人之间,“只是那流民之乱若说同那女子有关,还真是要彻查一番。”   崔秀英跪地毛遂自荐接下了这一艰巨的使命。   翌日,柳子明下了早朝便急急去了未央殿,柳如喜才用过早膳,闻见父亲的到来便迎了出去。   “父亲,这城外的流民之乱女儿也小有听说,为何不乘势镇压下去,以后若是起义抗争恐怕又是一阵内乱。”   “崔尚书昨日便受了皇命前去探查,若是与那魏国女子有关,顾惊云自然也逃不了干系,”转过身,柳子明握住柳如喜的手,“如今这皇上开始倚重柳家,你身为柳家长女功不可没,待父亲我大业成功必定对你封功论赏。”   柳如喜透过柳子明眼里嚣张的火焰看见了自己的悲凉,从失去顾惊云开始,她便不再是她活在这个世上,柳子明临走前字里行间暗示她早日怀有龙胎,她也想过为轩凌生个一儿半女来报的他这些年的庇佑,可这柳氏家族的野心自她入宫以来日渐增长,不能让孩子成为他的牵绊。    ☆、七   南陈入夏的时候似乎比东魏要来的早一些,清晨微亮,林片羽便被晚间的燥热闹醒了,坐起身看了看窗外缝隙里偷出来的微光,小心的下了床榻替兰心掩好被角,轻轻推门而去。娇院的小径皆是由鹅卵石铺盖而成的,据那些女婢们说这都是顾惊云命人从那院子外的绿潭里捞上来的,踩上去通身舒爽,草皮上的那些挨挨挤挤的桃红柳绿正冒着风华,上了那长廊清凉的晨风早已拭干了浑身的粘腻,素白的纱裙也自在地飘了飘。   闻见一阵犀利的剑气,林片羽见那挥剑的身影,屈身藏于廊亭旁的芭蕉叶后,这芭叶着实巨大竟将她小小的躯体严实地遮掩起来。只见那缝隙中灵巧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流畅的曲线,一招一式灵活有力,游刃有余。入了神,这遮挡的芭蕉叶竟开了道大口撇开来,林片羽惊得蹲下身子。   “你不冷吗?”   林片羽闻声抬了头,顾惊云背着剑正玩味的看着她,瞬间红了脸,一脸的窘迫,连忙支起身子,裙摆盖住了那白皙的的脚趾,顾惊云才将眼睛移向那张清丽的脸庞,这才不急不慢的将她打量了一番,一身素白纱衣,脸上尚无脂粉之色,头发自然的沿着那中间的发际垂下,倒真是一副沁人心脾的自然之色,漾进他的心里。   见顾惊云那副模样林片羽羞惗地逃开了,一个转身,只留下一道素白的身影…   午膳之后,兰心告诉林片羽这院子外面的绿潭里养了一群玉色锦鲤,甚是活泼可爱,硬是要拉着她去看,拗不过便也就根去探探,刚行到这廊亭外见到那株葱翠欲滴的芭蕉,林片羽心中甚是生厌得不行,想到早上脸便不由得憋红了,已经两次出丑,心中默念近日莫要再见到他了。   兰心领着鱼食刚接近那池水便撒开林片羽的手欢腾起来,林片羽坐在一旁,看着那一把把下去腾上来的一群热闹,是不是也跟着兰心傻笑两声。   “照你这样喂,咱们王府里的鱼都该死光了。”   说不见偏又出现。顾童的声响让林片羽的眼里再度出现了顾惊云,此时兰心早已跪地请罪,毕竟那顾童说的那样子甚是严重。林片羽心头替兰心觉着委屈,上前说道:“我让兰心这样雨露均站的,何况若是连自己的食量都控制不了,那也枉在王爷府上做过一世锦鲤了?”   顾惊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喋喋不休,他竟有些欢乐,“雨露均沾,这个词用的不错。”   一旁的顾童脸色很是尴尬,明明平日里王爷可是很宠爱这些锦鲤的。   顾惊云回了下袖子便转身走了,顾童恭敬地从女婢手中取下一窄小包裹递到林片羽的跟前,“片羽小姐,这是王爷给你的,”躬身行礼,语气不紧不慢,“王爷说了,以后没穿鞋子就别在府里乱跑,给别的人瞧见了不光彩。”   羞红着脸将那包裹打开,林片羽鼓着脸,“你家王爷怎么肯定我能穿的?”   “小姐放心,王爷征战数年,眼睛精准无误,定是毫无差距的。”   林片羽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鞋子塞进兰心的怀里跑开了,心中一路叫骂,这厮竟是这般无趣,多少人知了这一事?   趴在桌上呆了半响,兰心才气喘嘘嘘的回了娇院。小心地将那双鞋子摆在林片羽的正前方,除去那些额外的感情,这鞋子着实好看,赤堇色的鞋面上纹绣了一对相亲的红头翠蝶,一圈圈的素白锦线将鞋面同鞋底紧紧衔接一起,确实是人人心头喜爱。   “小姐,这王爷为何要送你鞋子啊?”兰心凑了上去,“那顾管家说南陈的民风古老,自久远以来女子的脚只给自家丈夫观看,是不是那王爷将你赤足看了?”   本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听得兰心这话,正经道:“他陈国的风气与我有何干系?兰心,那将军王只是见我可怜,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怎可有这些非分之想?”只见林片羽小心地将鞋子包好,起身塞进自己的柜子里。   南柯一梦,恍惚一时,命途相个,理应背道而驰……    ☆、八   崔秀英带着一队人马雄赳赳地出了陌都,潜伏于城外山林中心的难民村四周,半月下来竟是毫无动静。气节越来越湿热,如今夏至已过,山林里日出而来的蝉声催人烦躁,那崔秀英尚书虽说也是一员文科出身,脾气却是少有的耐不住,只看那日头稍稍转了过来便抛开头盔猛地扯过水壶子,竟一滴水都没有。   “水都没有你们难道没一个人知道吗?”   底下的将士们各个面面相觑,不敢吱声出来。   “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们,这一次没捉到那些贼人,死的是我们,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精神点。”   许是他声音过于强硬了些,说完这四下竟变得鸦雀无声,连林子里的鸟儿都消失了动静,待崔秀英再细细一想,抬眼间那难民村已经被一群衣衫褴褛的贼人围了起来。躲在深林里的崔秀英观看着,一动不动,这时身边的一小卒小心的询问道:“大人,咱们要不要现在下手?”   崔秀英摇摇头,白了一眼那小兵,“急什么,等他们抢完,看看领头的是何人?擒贼先擒王知道吗?”   看了那出头鸟的下场,众人也就安静的跟着继续盯着。   前方的那一番烧杀抢掠在他们眼里看着不过一处烽火戏罢了,崔秀英不时会露出一阵嗤笑。风平浪静,周遭只有那村庄里传来的啼哭,还有空气中呛人的烟火味,此时,所有的贼人将枪来的战利品齐齐堆积于村口迟迟未走,似是在等着什么,果不其然,从村旁不远的矮林里走出一长者,模样整洁却有一番年纪,手端在胸前一身文质彬彬的气息,不像是习武之人,可是那帮贼人竟对之恭恭敬敬,只听他们唤他:“大人!”   崔秀英将手中的利剑扬起,将士们齐刷刷的冲了出去,首当其冲便是捉拿那领头的大人,人多势众,刀架上颈脖个个都弃甲投降。将那领头之人捆绑好,崔秀英从众人口中得知,这群人确是东魏窜逃的流民,而这个领头的人便是东魏的太史大人林长安。   此时一个成熟的计划在崔秀英的心中悄然生出花叶来,嘴角裂开一阵奸邪,“本官就只问你们,可想活命?”   本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国破家亡,能活得一命便是恩赐,岂能轻易丢。   “只要能保全我等性命,必唯大人之命是从。”林长安率先开了重口。   “好!”崔秀英朝天长啸一声,“从现在起你们按我说的做,本官保证,事后你们不但会好好活着,领的封赏都有可能。”   “从现在起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将军王顾惊云的命令,待到时机成熟成员稳定,便捷竿起义推翻王朝,拥将军王为王。”说完,崔秀英从怀里掏出一枚锦囊塞进林长安的怀里,“做戏就做全了,人赃并获才能让他难逃死罪。”   翌日一早,崔秀英带着一干贼犯绕城回宫,其阵仗倒不像是凯旋而归,像是在□□昭告,一脸的得意,胸有成竹。   入了宫进了那地牢,顺利成章的一番屈打成招,那林长安的锦囊顺利地被呈进了明思阁,入了轩凌的眼里。   “崔尚书,为何你在捉拿他们的时候没有搜得这东西?”轩凌说得轻描淡写,手上将那锦囊里的锦布抽出打开,确实是南陈宫廷的专供织锦,上面的比比划划也是极为相似的,那角落里的烙印也是醒目的很,扫了一眼将锦布扔上案桌,“那人可是清清楚楚的指向将军王了?”   柳子明见轩凌面露狐疑之态,躬身上前,“将军王一心为国忠心耿耿,立下汗马功劳,可地牢的五大酷刑也是陛下闻见过的,一般人如何能在那般极刑之下还守口如瓶呢?”探了探那轩凌面前的锦布,“在尚未真相之前,何不先将王爷请进宫里优待着,等真相大白了自会还王爷一个公道。”   轩凌自是清楚这柳子明的意图,断他人后路自己猖狂,心思倒是狂妄,顺着他们的心思,轩凌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进宫?与外通敌反叛还要孤优待之,即刻下令,将将军王打入地牢,待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如此下来柳氏一派计划得逞自然会欣喜若狂,顺利成长之下必会自出马脚,压一压顾惊云,也要挫一挫柳家的心思,瘫坐在龙椅上,轩凌三指轻轻绕着膝盖敲打着。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鹬蚌相争,从来都是渔翁得利。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有事耽搁就在大前天将六七两个章节一起更了,固体胶520在每天中午之前(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更新 ☆、九   自那崔秀英缴贼招摇入市以来,陌都城内的风声开始收紧,满城议论纷纷,顾惊云早已有所耳闻,东魏的漏网之鱼如今落到了崔秀英手里,等于这柳子明又要制出一场风雨,这雷电便是来劈他的。   “王爷,王爷…”门外传来顾童匆匆的步子,“那…那地牢里的魏贼首领是林长安!”   顾惊云面无变色,将手边的茶盏举起凑到鼻息间探一探,而后一饮而尽,“林长安?”轻轻放下,抬眼看着跪地的顾童,“是何许人竟让你如此慌里慌张?”   “爷,那人是东魏的遗臣,一品太史林长安。”顾童的字里行间透着焦急和担忧,忽又悠悠开口,“小的去查过了,那林长安便是娇院里片羽小姐的父亲,自那日王爷破城,那厮便舍了女儿顾自逃命去,落草为寇了。”   紧了紧拳头,顾惊云的眉心微微聚出了一个若影若现的川字,下一瞬又散去了,起身下去将顾童扶起,“这两日宫里肯定会有旨意过来,你留府中察探,到时若是入夜本王还未归来你便将她二人送出城,越远越好。”   顾童明白这顾惊云的用意,东魏灭国是顾惊云灭的,如今竟抓到了尚在逃窜的大臣,斩草未除根,这有心的人必会大做文章,将那林片羽送走,这顾惊云是想一人扛下一切。   这两日的深院灯火通明,顾惊云并未出门半步,紫竹林里偶尔会传出几声闲琴,不时也会去绿潭边看看心爱的锦鲤,转悠间瞥两眼娇院的朱门,几日里与那人未见,是否也站在同一个地方想过?   宫里的轿撵来的时候天色尚早,红日才露脸不久。住的久了这林片羽便也知道了些东西,顾惊云一旦入宫便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她不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只是他是一个万民敬仰的王爷,她只是一个亡国之徒,本就没有结果何苦纠缠太多,两败俱伤又奈何看那一抹清墨色的身影似是风一般从远处飘过,再看最后一眼,直到顾童匆匆进了府,见了绿潭边的林片羽微微福了福身又匆匆走开了,林片羽知道,是出去走走的时候了。   回到娇院,兰心早已将行李收拾整齐,只是有些东西尚未动弹,放在那方圆桌上,美人榻上的包裹紧紧地挨在一起,林片羽微笑着牵起兰心的手,“以后咱们可就没这么好的日子了。”   “是小姐以后就要和兰心一同吃苦了。”兰心指着桌上的玉环佩和锦布包裹的鞋,“这些个东西小姐要不要带着留个念想?”   林片羽知道兰心的意思,看着看着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鼻尖突然一股酸楚朝上涌来,用力摇摇头,强颜笑道:“诀别便是永不相见了,有了念想岂不是自讨没趣,罢了,走吧。”   只是这陌都太大,出了将军王府之门,偌大的都城对她们而言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林片羽很是窘迫,牵着兰心安慰道:“趁着白天我们得赶紧出城。”   都城再大总会有一条主干道是通向城门的,二人便是沿着宽道一直走,远远看到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林片羽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见那一个个的人将手中的通行令牌递予守城的将士,又开始担忧起来,打探之后才知道出城都要有出城的通行令牌,这一下又该如何是好,兰心见林片羽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是出城遇上了麻烦,凑上前打算从包裹里那什么东西,一个飞身快手便从她手里抢走了包裹,兰心大叫要上前追回被林片羽拽住,“包裹里没什么,莫要伤了。”   兰心哪能就此罢休,哭着指向那贼人,“那里面有王爷给你的龙虎玉环佩。”   林片羽心里一怔,缓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十   明思阁的匾额透过灯光散出阴森的金黄,高高在上的孝感皇帝转动着手中的金钰羊脂笔,笔头上的金玉吊坠碰到桌面发出嘭的一声响动,下面的顾惊云面无表情,与那尚书崔秀英对之而立。顾惊云应诏进宫心里明白所为何事,崔秀英满朝文武皆知与那柳子明是一个鼻孔出气,现今他二人一同出现在这明思阁,一想便知这柳氏一派已经指向他手里的兵权了。   上面的轩凌嘴角含着不知深浅的笑,他们在等他的命令,他在等顾惊云的解释。   顾惊云看那莫须有的罪证,轻蔑的笑出声来,“臣实在是无话可说。”   崔秀英上前欠身,咄咄逼人“王爷若是真的无从说起的话那下官帮王爷提点提点,”那圆滚的肚子转向顾惊云,“不妨从王爷府上的宠姬说起,说来也是那帮贼人的同乡。”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不成本王娶个妾纳个妃也要同崔尚书报备一番吗?如今是不是这闺房之趣也要本王一一道与尚书共享?”顾惊云缓步行至他跟前,“如今你凭空一张协议便咬定本王谋反,居心何在?”   这时柳子明出了声,朝轩凌和顾惊云欠身作礼,“谁是谁非定不是争执两句就会有结果,将军王与东魏女子交好确实有此事的嫌疑,尚书大人激进之言也确有居心叵测之意,”对着轩凌跪地请愿,“还请皇上将此案交予他人,撇清纠葛公正严明。”   “就你吧,”轩凌架好羊脂笔,一步一步缓步移至顾惊云旁,“孤真是好奇,到底是何样女子让将军王能如此不畏风雨,坚贞不屈?”   柳子明见轩凌离开,得意的走到顾惊云面前,“委屈王爷了,这两日就在地牢屈尊一下,待下官查明真相定会还王爷个清白。”   “那就有劳太尉大人了。”   兜兜转转,柳子明同那崔秀英唱得好一出双簧戏。   天色暗沉,未央殿里的红绸灯早早的散出了红晕,风声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城,柳如喜跨出门却被轩凌堵了回去。   “去哪?去看你那昔日的情郎吗?”轩凌猩红了眼,步步逼紧,“这一次你该高兴了,顾惊云可是跌了好大一跤啊。”   柳如喜躲退,他逼得更近,“你就别去套近乎,这次是你父亲为探察史。”   柳家接了这案子,还有何人会为顾惊云奔走呢?柳子明一向便是将他视作钉眼珠,落到他手里皮肉之苦可还能少的,即便最后与那顾惊云无关,这次肯定也是要挫一挫他的锐气,想了一番,柳如喜退了回去,“他确实该受受皮肉之苦,”半躺在贵妃榻上,把玩着袖子上精致的青鸟金花绣,“不然不知道他那避世深远,万众敬仰的清高样是有多给气。”   一旁的轩凌自然是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得,甩开宽袖悄无声息的走了,从何时,才会停止这样犀利的争锋相对?   如今落得这副田地,若是这顾惊云的心里尚有那么一方角落是空出来的心伤,是不是代表着还有着一丝机会?柳如喜望着窗口漏出来的一角黑夜,心中燃起了丝丝明火,起身又套起披风疾步而去。    ☆、十一   皇宫里的地牢从来都是在低矮阴暗潮湿之地,才刚入这牢门便袭来一阵酸腐之气,顾惊云抚了抚鼻尖随后也就忍了,绕了几道弯才到这牢笼里,看了看四周,还好有一口小窗,还能见一见白日里的青光。窗口里的一口青天早已昏沉下来,心中无的松了一口气下来,抖抖衣角,静观下来这牢笼里今日倒也没什么新鲜事儿发生过,盘坐上稻草铺闭目养神。   她二人应该已离开了。   心头一闪而过林片羽的脸庞,一丝丝失落,睁开眼,顾惊云走到牢门旁,“今日可有其他犯事之人进来?”   没有人应他,顾惊云倒也没追问,如今这形势确实虎落平阳被犬欺,回过头。   “除了你,应该就没啥人了?”   对面的那人花了脸,嘴里还叼着根枯草,上上下下脏兮兮一片,懒散的应了一声顾惊云,“你应该就是那威名远播的将军王吧!”   顾惊云没有回应,继续闭上了眼。   “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呢,碰了不该碰的人,不过我比你好,住一阵就能走了,你,不好说。”那人吐了嘴里的草将脸靠在木栅的夹缝里,“你南陈灭我东魏,不过,你这陈国的将军王也栽在了我魏国人手里,我不亏,呵呵呵…”   我魏国人手里?   是林长安。   顾惊云一动不动,微微眯着眼,昏暗之中倒也瞧清楚了对面的轮廓,忽然想到心中那女子的一颦一笑,“你即使不亏,一人独活,无亲无故又有何味道?”   对面静了下来,不再喋喋不休,只听得他长叹一声,“我林长安这一生最愧对的就是我那女儿,小小年纪便已经遭遇过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我这残命了却了也是个解脱,只是我那可怜的女儿还下落未明,我死也不会瞑目呀。”   顾惊云欲开口,这时黑压压的牢房突然立即静了下来,自是有不速之客到来。   与顾惊云一栏之隔从未有过,这是三年来二人第一次这样相对而立,柳如喜将那昔日放在心间上的脸庞再次看入了心,颤抖着声音,“惊云哥哥…”   顾惊云借着她身旁昏黄的灯光勉强能与她打个照面,直起身子将卡在怀里的衣料扯出,搭在盘曲的双腿上,“娘娘还请自重。”   他叫她自重?柳如喜如遭了当头一棒,断了线般的泪珠儿滚滚而来,一番柔弱心伤之后假装坚贞的摸干脸上的泪痕,强颜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让我爹放你出去的,很快,你别…”   “不用,皇上知道了他会…”   “你在担心我!”柳如喜眼里发出一丝喜悦的光芒,“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惊云哥哥,我就知道…”   “娘娘想多了,就算娘娘不顾皇家的声望也该顾一顾自己的名节。”   他的一句话说的陌生,柳如喜被击打地崩溃一地,“说这么多的冠冕堂皇,你不过是为了那女子想,”脸色拉了下来,冷着笑, “你一厢情愿,那女子可有来见你半分?”   “......即便如此,又与你有何干系?”   柳如喜浑身如雷劈过一般麻木,他是想与她断绝,喉咙里有些干涩,忍着眼眶里快要溢出的热意,乞求出最后一次尊严,“你是在气我对不对?气我当初没有等你,没有…”   顾惊云躬身作礼,“娘娘请回,你是娘娘我是臣子,请自重。”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救你,你是会死的。”   柳如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踉跄着转过身。   顾惊云,你可知这一个转身我们就是敌非友了,你若在我出这门之前回头我也会原谅你的…   柳如喜没有得到顾惊云的回应,出了冰冷的牢笼,躺下最后一行清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没有更的及时,sorry啦 ☆、十二   这一夜的未央殿在柳如喜眼里尤为刺眼,跨过门槛取下肩上的紫金绣斗篷,随侍的宫婢随即上前来接下,“娘娘,太尉大人等你良久了。”   柳如喜心头一阵讶异,挥挥袖子便朝里去了,想着该是有事相告才会深夜求见,碎步而入,那柳子明一身黑红的锦衣官服,看着比之前精神更胜。   柳子明见柳如喜进来便要躬身行礼,柳如喜抬了抬手,坐上贵妃榻,“父亲就不必多礼了。”   柳子明看了下四周,小心地直起身子,“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步步都是行在刀尖上,不可让人落了把柄。”   “父亲放心,这未央殿里的人都是我初入宫室亲自挑选的,大可放心,”柳如喜亲自沏好茶盏起身端送到柳子明手边,“这次父亲是…”   “没什么,近日风波四起,我是想来提点你万事多留点心。”   柳子明心里清楚,如今这柳家在朝中的势力全靠着柳如喜的恩宠,若是这方一倒,其他别做它想,柳如喜稳住柳家在那轩凌心中的地位,待到顾惊云倒势,这柳氏一派自然便可根深蒂固。   深宫谍影,柳如喜这些年也是见了不少,微微点点头,抿了口清茶,“父亲,今日这东魏难民一案可有什么结果?”   柳子明本想着告退,忽这一提起心中不免有些忧心,“为父告诉你,你莫要打些什么主意,咱们柳家同那顾惊云势不两立,”想到了之前,柳子明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可是你是柳家的女儿,你肩上背负的是柳家的责任,你若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怪那顾惊云偏偏入了我柳家的眼,注定有缘无分,你也别计较太多,这感情之事…”   “我知道,父亲放心,”柳如喜一脸的肃静,“我是想告诉父亲,这件案子一定要秉公办理。”   柳子明心下一片晴朗起来,“臣一定不负所望。”   朱红的宫门掩去了远处得意的背影,柳如喜侧躺在贵妃榻上心中一通杂乱,那顾惊云便是真的不留一丝余地了,两人之间早就隔起了万水千山。   这时一身黑衣从高高的宫梁之上飞身而下,“那将军王府没有。”   红绸灯里的光影渐渐散去,柳如喜直起身眼里射出一阵冷光,“掘地三尺,我也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昏暗的地牢里酸腐之气很快便冲散了柳如喜的脂粉香气,林长安只见一个宫廷女子,那一番纠葛没在意,想到自己下落不明的女儿,悔不当初,“我那孩子被我逼进了宫便国破家亡了,真真是一日没有安宁过。”   对面黑暗里的顾惊云听得这话,也就能想到林片羽缘何如此机灵。   “你如今后悔,可有为她想过?”   “昔日我为人太过势力,不惜利用自己的骨肉,现如今我也不奢求能求得她的原谅,只要能找到她,知道她还在世上好好活着,我便知足了。”   顾惊云叹了一口气,狭小的窗子里射出一缕清冷的微光,心想着自己的幸运,这一日下来毫无动静便是她已安全离开,欣慰地弯了弯嘴角。   天色微微发白,陌都城内才稀稀疏疏的出来几个摊子,城中主干道上一辆白金色的尖顶流苏马车悠闲的走着,倒是个吸引人的稀奇物,只是这城里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仔细也能听的几个早点的摊主凑在一块议论说着这貌似北赵的车。   将军王府没了主人倒是清冷了不少,顾童早早地立在门口,流苏马车晃到门口车上的一身着精细织锦的紫黑袍的身影一跃而下,未及顾童上前参拜,只见那男子转身从车里接下一女子揽抱入怀里,林片羽探出头,一脸的怒气,却被赶车的下人扣押着不得动弹,那紫袍男子怀里的正是兰心。   顾童一时惊愕至极,瞪着大眼,“片羽小姐,兰心?”转而那紫袍男子已经到了他身边,朝身后的下人点了点头,对顾童嬉笑,“顾童,你该叫你们家王爷谢我,帮你们抓了两个贼。”   摸不着头脑的顾童看着被堆在自己手里的包裹不知道这是在闹什么,小跑跟在他们身后,“逸郡王…”    ☆、十三   “顾惊云,你家闹贼还不快出来看看…”   刘逸轻轻将手上昏睡的兰心放在椅子上,四下除了女婢没有一个人,这时顾童 小跑过来,看着眼前这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又看看手里的包裹,不知从何开始,想了想之前,便走到林片羽面前躬身将包裹递给她,哪知身后的刘逸一声大吼起来,“你傻了吧,这是他们从你们家偷的。”   顾童被这一声吓得不轻,后退了几步,愣是不明所以,只见那刘逸三步作两的奔到他面前将包裹悉数解开,那枚龙虎玉环佩露出来,“你们家王爷可是从来不离身的,不是她们偷的是哪里来的?”   顾童这才明白过来,连忙上前将林片羽解开那人的禁锢,下一瞬便被刘逸扯了回来,“你个混小子,你疯啦?”   顾童想了想,又不知如何同这逸郡王解释,两头为难,对着林片羽急声道:“片羽小姐,你们怎么不解释清楚呢,就说是王爷送你的…”   “她说过了,”刘逸揪着顾童退了几步,“你觉得本郡王会信吗?”   林片羽看着那刘逸也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顾童急的就要跳脚,将那逸郡王拉到一边,伏在他耳旁说了几句,刘逸的脸上一会狐疑一会惊异一会又明朗,“我要你家王爷亲口告诉本郡王。”   听得这一出,顾童急出了泪来,终于松了口,“王爷被押进地牢了。”   “什么?”   “什么?”   林片羽同刘逸一齐惊声呼出,“什么时候?”   顾童瞪着眼,看向林片羽那一方,委屈得诉出声,“就是小姐你走的那天早上。”疾步走到她身边,“王爷那段时间便已经听了点风声,那天一早之前王爷便告诉我,若是进宫入夜未归便要将小姐你安全送出城,知道此次肯定是凶多吉少安排好你们的后路王爷才放心进宫的。”   林片羽心头一阵心惊,这时兰心微微抬了抬眼,“小姐,小姐…”   刘逸上前探了探鼻息,“肯定是痛醒了,”转过头对一旁等候的下人命令道:“去街上请一个郎中来,这姑娘可能是伤到了筋骨。”   林片羽抚了一圈兰心苍白的脸,顾童上前,“宫医会快一些,叫宫医吧。”   “不可!”   “不可!”   又一次异口同声,刘逸和林片羽相视一眼,林片羽清冷着脸,说道:“王爷出事肯定是有心人而为,宫医只会漏了王府里的动静,安置好兰心,一切都该从长计议。”   刘逸心下倒是被这女子吃了一惊,“小姐这一下倒是像极了我北赵女子的气魄,本郡王…”   “不管你说什么,我们的帐秋后再算。”   顾童在一旁暗暗吸了一口凉气,跟着他们一路到娇院,路上询问林片羽才得知兰心是为追贼人才会撞上那逸郡王的马车伤了筋骨,不过还好没有人财两空,这北赵的逸郡王捉拿也该是误打误撞。   那刘逸知道这陈国女子风俗繁多,便自觉出了房门,屋里林片羽安置好兰心,看了一眼身旁的顾童,“那个逸郡王可有何来头?”   顾童瞅了瞅再次昏睡的兰心,这才应了她,“逸郡王是王爷的知交好友,北赵至宗皇帝的胞弟,因着出生时是宗室当中最小,便也是最的宠爱的,同王爷是在国宴上一次交心之谈结下情谊,每年必会相会一次。”    ☆、十四   “顾童,你可能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那逸郡王的地位如何?”   顾童这才明白过来,愣愣的点点头,“郡王爷很是得那至宗皇帝的宠爱,虽是性子骄纵了些,但是是个机灵聪明的主,在赵国也是民心所向,所以每年的国宴他同至宗皇帝是一视同仁地被我们陈国邀请的。”   看了眼兰心,林片羽出了娇院,走上长廊扫了一圈四下,转过身对顾童说道:“逸郡王既然不是第一次来,你就和往常一样安排吧。”   顾童点点头,跟着林片羽朝刘逸欠了欠身。   陪同刘逸行到那片紫竹林,林片羽下意识想带他折返,刘逸扬声道:“你竟连这处地方都知道,果然顾童说的没错,我现在相信了。”   顾童说了什么,林片羽自然不知道,心里头盘算着该与这逸郡王从何说起,见他自觉地反道而行,便也跟着去了,行至前厅,林片羽终是按捺不住,意欲开口却被刘逸抢了先,“本郡王这一来肯定已经让那些人知晓了,这样也好,至少这王府是没人敢动了,明天我进宫一趟,探探风声。”   林片羽微微点点头,知道自己此时是不适宜去探望的,福了福身子,“片羽谢郡王爷的相助。”   “我是在帮王爷,不是你。”   “我知道,片羽正是帮王爷道一声谢。”   这女子倒是强硬得很,咄咄逼人,全然没有那兰心温和柔软,刘逸乘胜追击,回了一句,林片羽竟真的哑口无言。   林片羽心下知晓,这逸郡王进宫说是探风声只是想拦住她的冲动,这事情的始末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的,静下心来倒是也能想的通透。   翌日早上,刘逸特意盛装上朝参拜孝感皇帝轩凌,接受了轩凌的盛情款待,言语颇多倒是一句都没问及顾惊云,这轩凌向来知晓逸郡王每年除了国宴便要来这将军王府住上一段时日,如今顾惊云入狱自然是有不便之处,也就自觉地赐了一道出行金牌,通行无阻。   只见席间,刘逸故作奉承样,“真是孝感皇帝想得通透,昔日有将军王在确实方便,只是…刘逸在这谢过皇上了。”   回到王府,顾童机灵的呈上一杯苦茶送到刘逸手里,小抿了一口,刘逸长舒一口气,“你们家王爷的法子从来都是受用的,这陈国的膳食太过油腻了,没这苦茶本郡王恐怕当即就会吐个一地。”   林片羽这时从屏风后面来到前厅,见了上面瘫坐的刘逸微微欠了欠身子,也不知是何故,刘逸对这林片羽竟有些惧意,不自觉地坐直身子将身旁的苦茶全灌了下去,这一下竟像是嚼了一口的黄连。   一番观察下来,林片羽知道刘逸定是有了下策,腰间的金牌明晃晃的一下便入了她的眼,“逸郡王可是去看了王爷?”   刘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今日这陈宫没人提及将军王半字,本郡王一个外来王爷也不好过问,不过这孝感皇帝给了我这个,我便想了个计策,”将腰间的金牌抽入手里把玩,“只是,需要片羽小姐的帮忙。”   “好!”   “你不怕我将你送入虎口?”   “片羽也是甘愿的,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郡王只要真的能将王爷就出来,片羽这贱命拿去都甘愿。”   听了这句话,刘逸觉着这二人倒是像了生死相许这一档子事,也未有其他动静,接着几日,刘逸便是叫顾童领着到处吃吃喝喝,林片羽虽面子上没说什么,心里倒是急的似是热锅上的蚂蚁。   夏末的潮湿像是赶趟似的一波一波的往上翻,地牢里的腐臭日益浓重,夜里的噪声就变得越来越大了,蛇虫鼠蚁便成了家常便饭了,顾惊云倒是屏息凝神的将这几日坐了过来,对面的林长安也叫骂了不少。   话说是这柳子明接下这桩案子,可是从顾惊云入了这地牢以来,竟从未见过柳子明一面,顾惊云心里头清楚,想让他先受受这里头的艰苦,只是一想到这个顾惊云不免嗤笑起来,毕竟对于柳子明的这个做法太过幼稚了些。   夜间的气味是最浓重的时候,柳子明终于出现了。守门的牢头急匆匆的奔来,恭敬地请出顾惊云,“王爷,太尉大人来了。”   顾惊云轻笑一声,大步跨了出去,“终于来了!”   “让王爷受委屈了。”柳子明远远地瞧见顾惊云的身影便躬身作礼。   顾惊云也没略过这一下,“太尉大人日理万机,自然是辛苦,本王不委屈。”   两人一阵假意寒暄,柳子明便坐上了判官的椅子,“将军王顾惊云,从那一众东魏的难民得知,你当初放走一众魏国余孽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实力,等着有朝一日揭竿起义,改朝换代,可有此事?”   顾惊云只是听听,然后笑了笑。   “你与那魏贼立下契约,证据确凿,可有此事?”   “本王不知道你们的那些子虚乌有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东魏灭国,本王只有放过一帮老弱妇孺,至于那些人是不是魏国的余孽,恐怕柳太尉该好好查探一番。”   “放肆,竟敢怀疑本官的判决,来人。”   两个看管的牢头相视一眼,将顾惊云加上十字木架捆绑起来,接下来便是一阵严刑拷打,沾着盐水的长鞭擦过他身上每一处便皮开肉绽,那柳子明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一桶一桶的凉水浇下去,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刺激,顾惊云只是咬紧了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事情真的是爆炸性的多有多呀 大家体谅体谅吧 ☆、十五   几缕浑浊的日光从那狭小的窗口挤射进来,刺到眉眼了顾惊云才惊醒过来,杂乱的草铺上自己看着很是整洁,支起手臂起身一阵入心的刺痛遍布全身,想来是那柳子明的掩耳盗铃了,衣冠整洁下面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屈打成招,隐忍着坐起身来,眼前一黑,缓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顾惊云想了想不禁笑了出来。   公报私仇。   想来他们的恩怨也是由来已久的了,柳子明的为官之路其实并不平顺,虽是正统的官家出身却败絮其中,因着这陈国的兵权,从顾惊云他的父辈开始便针锋相对,只是兵权落到顾惊云的手上便暗地里早已兵刃相见了,当初与那柳如喜两情相悦闹了一出,现如今落得这一好下场,柳子明那小心思,自然是断不会放过的。   天蒙蒙亮,林片羽从娇院里轻步出来,过了那环绕着绿潭的长廊,同刘逸正好打了个照面,顺从的欠身行了个礼,这一下倒是让刘逸惊了一下。   仰头瞧了瞧天色,刘逸打趣道:“林小姐倒是赶得巧,本郡王正要去地牢里探个监。”   林片羽脑中闪过一个机灵,眼里聚起了光,轻启唇瓣又合了起来,从袖口里抽出一条叠好的娟秀双手呈到刘逸面前,“片羽想了想,还是劳请郡王将此书信交付王爷,看看他是否安好?”   刘逸心里正盘算着若是林片羽也要跟着去该如何回绝,这下省了好些口水,接过那叠娟秀,“倒是个神算子,提前写好了今天专门来堵我的?”   “倒是早就有的,只是不知道郡王爷的计划便一直带着,赶了巧,今天就碰上了。”   刘逸听了这话心里又生出了几丝怜惜,“本郡王这一大早去地牢你倒也莫怪,所有的时机都仔细的揣摩过的,如今这非常时期,若是有人知道多了便也就不方便了,这…你可懂得?”   若是不知,她林片羽也不会这么做了,微微福了福身子,“片羽自会听从郡王的,郡王一路顺风。”   “别说的跟什么似的,我是去探监,不是我进监狱,”刘逸挥了挥袖子,扬了扬手里的娟秀, “回吧回吧,这个,你就放心啊。”   刘逸在车上瞧了瞧天上的颜色,下了马车吩咐车夫躲藏于夹角之处,官道之后陈国的官臣都是下轿整队一起进宫早朝,捉住尾子刘逸便跟着钻了过去,身上挂着通行金牌,走得倒是大摇大摆的。   入了那朱红的拱门,刘逸便故意放慢了步子溜进侧门,确认躲过了所有的眼睛才长舒了一口气,“顾惊云,你出来该请我三天三夜的女儿红。”   地牢的味道着实不好闻,叼着金牌入了牢门更是上气不接下气,跟着那黑乎乎的牢头绕了几个弯才来到顾惊云这里,实在是受不住了,“你们陈国还说是仁德治天下,这地牢里,太没人性了。”   “你怎么来了?”顾惊云倒显得悠然的样子,“明目张胆,难道不…”   “顾惊云,你这般模样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可知?”   顾惊云轻笑了笑,刘逸瞧着那样子也禁不住笑了出来,隔着木栏朝他肩膀上拍了下去,这一下本是朋友之间的久别重逢,却不想拍出了顾惊云的内伤,“有人对你用刑了?”   顾惊云没有回应,依然笑了笑,“无妨,这是非之地你也不必久待了,快走吧!”   “你别赶我走呀,我可是有任务的,”刘逸从胸口取出那副娟秀伸向他面前,“这是你那小姐叫我给你的。”   “片羽?”顾惊云疑惑的接过那方娟秀,“我不是让他走了吗?怎么…”   刘逸心里有些难堪,毕竟这一圈下来确实是自己帮了倒忙,嘴里含糊的一带而过便也掩盖了过去,临走时信誓旦旦的拉着顾惊云的衣袖,“本郡王一定会救你的。”   牢笼里酸腐的气味,让手里林片羽的娟秀尤为清香,轻轻地铺开来,隽秀的字迹一览无余,顾惊云小心的护在怀里,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   风雨同舟,细水长流。    ☆、十六   回去的路上显得轻松许多,刘逸故意让自己的流苏马车绕着这陌都几圈,哪里热闹往哪里转,马车在人群里缓慢前行着,忽然一只手朝车里扔了一只包裹,刘逸微微睁了睁眼,“这陌都的东西就是好吃啊。”   回到王府时正好晌午,手里颠着那只包裹,好不欢乐,刚夸进门,瞥见绿潭边的柳云石板上坐着一青绿色的身影,纤细柔和,慢慢走近又不敢惊动了,只是轻轻的挪动着,只见一头黑丝如瀑倾泻而下,偶尔从发丝间泄露出素净的侧颜,青绿的衣袂跟着发丝随风轻扬,宛若是一尊入了凡间的仙子。   他惊动了,似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兰心想着起身行礼却碍于受伤的脚腕不得动弹,“逸郡王…”   刘逸听得这一声细软的娇呼倒是浑身通透了起来,“兰心姑娘莫要多礼了,好好坐着便可。”   盯得紧了让两人各自开始不自在起来,刘逸干笑两声,“姑娘一人坐在这,怎么无人照看呢?”   兰心摇摇头,“小姐去屋里寻鱼食去了,我便在这坐着等他。”   刘逸局促的很,竟不知接下什么话,看兰心盯着绿潭里的锦鲤倒是入神,也跟着凑上去,“这王爷不在,这些个锦鲤该饿瘪了。”   “不会,我和小姐离开之前我喂了好多鱼食,险些吃死了,王爷还教训了一通。”   兰心见身旁没了声音,转过脸,刘逸竟捂着嘴轻笑,这一下倒是红了兰心的脸,那鲜艳欲滴的模样可是北赵女子从未有过的,不禁看的入了神了。   才上了长廊,林片羽远远便瞧见了刘逸与兰心暧昧的距离,过了长廊高高喊了一句:“逸郡王!”   这边的二人稍稍缓了回神,林片羽便已经行到兰心身边,瞥了一眼刘逸手里的包裹,“逸郡王可是有些收获了?”   刘逸醒悟过来才将手里的包裹打开,“只是前两日我去集市收集的民意,”落地的黑棉布里的卷轴显露出来,“虽然将军王的事情证据确凿,可是百姓之中的呼声还是很高的,这是陌都百姓的万民请愿书。”   “郡王的意思是将王爷的事情闹大?“   “聪明,你随我到后厅一趟,其中的细节咱们慢慢说。”   林片羽点点头,将手里的鱼食塞进兰心的手里,“你慢慢玩,累了叫人把你送回去,我很快回来。”   像个听话的小孩,兰心乖乖的点点头,刘逸跟着也随了一句:“等过两天闲了,我陪你一起看着锦鲤。”   兰心又羞红了脸,林片羽只道是这逸郡王多情,扬声便是,“逸郡王请!”   刘逸尴尬的笑了笑,起身上前走了出去。   刚入了后厅刘逸还未坐下便将手里的请愿书扔进顾童的怀里,“本郡王将这请愿书带进宫,要将这闹大,”刘逸立即正色道,“片羽小姐,该你上场了。”   这一下林片羽终于明白这逸郡王的计划,百姓请愿,一定会有一个起头人,她冒这个头随这逸郡王入宫面圣,群臣面前所有问题细节放大,牵扯到了东魏,而自身的魏国余孽的身份必然会追究出来,若是万一便将所有罪与自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林片羽点点头,从顾童怀里取出万民请愿书,“顾童,明日早上去安排一些人在王府门口煽动百姓为王爷请愿,声势越大越好,”看了看屋檐上的那一方青天白日,“接下来,听天由命了。”   风声很快便蔓延了整个陌都,宫里也闹腾的沸沸扬扬,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展着,林片羽一身素衣,白绫束发,跟随刘逸入了这南陈皇宫。   轩凌见着身下跪拜的女子有些隐约印象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看过她的请愿书,转念对着柳子明大喝:“柳太尉,这将军王一案也有些时日,你竟仍不出个结果,那顶帽子是不想要了?”   柳子明惊得跪地请罪,刘逸站了出来,“皇上,那女子说是王爷一案处处不公,本郡王不知细节,便也就只好带进来叨扰了,得罪之处还请皇上见谅了。”   轩凌好言安抚一番,指着地上的林片羽,“你倒是说说,这案子对将军王哪里不公了?”   “不是民女说的,是天下百姓的心声,”林片羽磕了一声响头,“尚书崔秀英大人污蔑将军王联合东魏余孽谋反证据不足,王爷被扣押地牢,而尚书大人只是在府中禁足,此为不公,王爷战功显赫,不说被优待却被有心之人严刑拷打,此为不公,天下皆知柳太尉同将军王府素来恩怨不明,太尉审之难防公报私仇之心,此为不公。”   轩凌听得这番言语,隐约里是在怪罪他的决策,悠悠众口都在等他一个交代,“柳子明!”这一声响彻半空,“孤让你审案,你去动用私行了,你审了半月审不出了就用刑?”   “皇上,皇上冤枉啊,”柳子明趴在地上声泪俱下,“王爷的案子确实证据确凿啊,只是迟迟不肯认罪,微臣实属无奈呀。”   轩凌招了柳子明嘴里的人证物证,那一方契约书信传了整个朝堂,竟无人反驳,柳子明心下这才尘埃落定。   “皇上!”刘逸站了出来,指着这信上的官印,“这不是将军王的官印?”   众人此刻议论纷纷,“逸郡王何出此言?”   “将军王常年征战,自小便有军营的生活训练,各位官友都知晓,我与王爷交好,一直了解王爷的习性,王爷从不用红印官泥,且沙场条件艰苦,几乎只用黑印,而这信上红印官泥从何而来本郡王觉得皇上该详细查明。”皱了皱眉头,刘逸将书信呈给轩凌手上,“红印官泥素来是陈国文官专属,皇上可以一一排查一番。”   退了退身,刘逸躬身,“请皇上重新审理此案。”   脸上挂不住,轩凌也要给这北赵的逸郡王一个面子,悻悻退了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连更两张,再就等后天了,固体胶的日程实在是太满了 ☆、十七   皇帝一走,所有人悉数退散,刘逸待人都散去上前扶起还趴在地上的林片羽,女子这才再次露出清丽的容貌,而另一旁被押送的人证与二人擦肩而过,这一瞬,林长安识出了林片羽,枷锁却将他紧紧禁锢不得动弹,嘴里咕囔着,越来越弱,“是我的孩子吗?片羽吗?片羽…”   是跪的久了一些,林片羽起来一阵酸麻,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幸得刘逸扶住险些朝后倒去的身子,缓了缓劲头,林片羽瞥了一眼身后模糊的身影,朝刘逸问道:“郡王爷,方才可有人唤我的名字?”   刘逸看了看四周,郁闷的摇摇头,“那该是幻听了吧。”   林片羽点点头,由着他扶着一直行到了入宫的那道拱门,心下有些忧心止住了脚步,“逸郡王,王爷他…”   这一开口,刘逸倒是早就料得到,挑了挑眉,“你还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这皇帝都要翻案了自然会好好的将他护送回去,咱们就安心回去等着就是。”   林片羽心下也跟着过了一遍,如今这种种矛头都是指向那崔秀英,王爷是受害一方自然委屈,终于安下心回了。   逸郡王的白金流苏马车刚到王府门口,顾童便急急地迎了上去,刘逸一跃而下看着心情肯定愉悦至极了,小心地将林片羽扶下来交到顾童手上便自个儿悠进去了,一身的清爽。   后面的顾童扶着林片羽一路进了府,“顾童,那让厨房备好热水,去宫里找一个信得过的宫医候着,再做一些清淡的膳食,这一段时间王爷肯定折了不少气力,他回来得好好检查一番。”   眼里闪着惊喜,顾童一听这片羽小姐的话便立即操人着手打理,一下子,将军王府热闹起来了,刘逸看的顾童那精神样儿,故意啐了一口,“你个小崽子,人还没过你家门,你就当他是准王妃了?本郡王还饿着呢,我可是担了好一阵的惊呢。”   林片羽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很快又散开了,静悄悄的去了后厅。   绕过□□的长廊,林片羽对着门口的紫金黒木门上的铜扣,在绿潭边一坐就是一个半天,红云漫天似是有雨的征兆。她不敢眨一下眼,下一瞬要是他就出现了呢?   他身上还是那日匆匆离去时的衣裳,脸上有些沧桑,别的都很好,很好。   回来了。   所有人都迎了上去,可她脚上是生了根了不得动弹,只是痴痴地望着,只见那人拨开人群便直直的朝她奔来,相拥的那一瞬世间一切像是静止一般,只有冰消雪融的温暖,心生醉意,顾惊云触到她的那一刻就醉了,不省人事。   我来了。   林片羽眼角淌出了一行清泪,娇小的身子牢牢的撑着,好让他平和的呼吸。   “王爷可用过药了?”   “用过了,宫医说爷都是些皮肉之伤,好生休息些是日,便会好的。”   瞧着榻上那张憔悴的脸,林片羽隐隐泛红了眼,顾童见了便退身说道,“小姐且在此帮忙照看一下,我去厨房看看膳食如何?”   林片羽点点头,绕过屏风便看到了那一地触目惊心的血衣,杂乱的红血渍刺得她的眼生疼,顿时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上前伏在床边轻轻握住那搭在胸口的大手,一滴晶莹下来他的脸越发的清晰了,小心的拂去鬓角的碎发,他睡的安稳得让她心疼。   这时林片羽第一次进到顾惊云的内寝,一道屏风便隔去了前面的龙涎香,只是隐约听到了几许药香,那方圆桌上青白玉蓝瓷里面肯定还残留着他平素喜爱的茶香,身后的竖衣架周围飘着几缕热气,那纱帐后面定是他沐浴的地方…   窗外的雨不停击打着屋檐上的瓦砾,忽大忽小,醒过来已是白天了,躺的久了动一动不免有些酸痛,顾惊云才发觉手边有一熟睡女子,他不忍惊醒,可那击打声惹急了骤雨,还是惊动了娇女。   那一张明丽素净,睫毛扑闪一下便睁了眼,明眸皓齿,白衣之下宛若仙子,只见她托着脸看着他,“王爷感觉还好吗?”轻启唇角,不等回答又垂头沉沉睡了过去,顾惊云嗤笑,原来是梦语。   顾惊云直起身子坐起来,将林片羽抱上床榻,该是有多少个日夜,她竟睡得这般死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顾惊云小心地躺在一边挪了挪肩膀,好让她更舒服一些,他便也闭着眼,听着忽急忽缓的雨声,岁月莫不静好。期间顾童进来看过一次,本想着若是醒来可以换换药,一进门便看到交颈而卧的二人又悻悻地退了出去。   今日大雨,宜早睡,宜晚起。    ☆、十八   “…王爷的底子不错,伤口恢复得很好,老臣再开一个疗程的方子,之后只要上上膏药便可全了。”   林片羽闻声醒来发觉自己身在床榻之上,一时拘谨的不敢动弹,小心的翻过身来,那老宫医正在给顾惊云换药,他裸着上半身,新换的白绷带还未及时包裹那一道道的触目惊心,觉出了床上的动静,转过头看了一眼呆愣的林片羽,又回过头跟着宫医包扎的手一路看着,林片羽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上前将凳子边上染血的绷带收拾一番,宫医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娇小的人影,帮顾惊云披上袍子有意的说了一句,“伤口虽已结痂,切不可大幅动作,再生新伤。”提着药箱,便躬身退了出去。   林片羽跟在后面抱着一团红白带子正要出走,顾惊云精准地钳住她的手臂,起身甩掉那一团杂乱,“这些等一下顾童自然会来收拾的。”   “我…我是想去打点水来给你…”   “你是想给本王梳洗?”   顾惊云话语说得轻佻,林片羽红了脸,牵起她的手行到床前,顾惊云显得些许吃力地下腰从枕头下取出一方云白的锦织娟秀,递到她面前,“这个,可还作数?”   见了这一方娟秀林片羽才想起那几个日夜的胆战心惊,小心的打开它,一笔一划早已刻入心间,忽然眉间微皱,林片羽仰头看着面前伟岸的男子,迟迟没有出声。   “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亲自得到你的回答。”   垂下头注视着手里的娟秀,林片羽不知如何说法,硬是憋得极紧,鲜红的印记让她有些隐隐心疼,轻启薄唇欲怪罪出口便被顾惊云一个突如其来封住了所有说辞,轻轻柔柔,辗转舔舐,碍于他的伤口她不敢动弹,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搂着,放纵的沉迷在他的柔情里。   他在她怀里急急地喘着粗气,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方娟秀,抵靠在他胸口,一脸的娇羞模样真是可爱至极,顾惊云不禁忘情地抚上那抹娇艳的殷红,“本王不急,你先帮我更衣。”   林片羽红着脸也没有推辞,将他身上的衣袍整理好系好锦带,伸手取下竖衣架上的青蟒素云腰带正要去帮他系上,只见那顾惊云伸直了手臂的准备就绪,林片羽不禁心下一紧,凑上前绕过精壮的腰身清晰地听到胸膛里传来有力的心跳,不自觉地连呼吸都小心起来,终于整装完毕了。   风雨同舟   细水长流   心心相依否?   刘逸自顾惊云回来便是胆战心惊的另一个开始了。顾惊云护内是他领教过的,当年他带着妹妹彩七来陌都,彩七贪玩领了顾童当箭靶子虽说没伤个什么,但也着实让彩七当了一回箭靶子吓了一回。如今他元气满满的复原,终归是要秋后算账的,战战兢兢的跟着用了午膳,那眼珠子就从没在他脸上上停止过打探,顾童一一伺候完漱口便让人撤去了所有的餐点,林片羽一脸淡然,未有任何不同寻常,等人收拾完她起身便朝后厅去,应该是厨房去给顾惊云拿药,顺便给兰心寻些吃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主子当得真是用心了。   顾惊云自然是知晓了的,等他一走便差遣顾童上去跟着,“你跟去看看小姐要什么,厨房杂乱,让她莫要伤了。”   顾童自这件事之后算是明白了,以前是朦朦胧胧,那现在该是光明正大了,应了一声便急急地跟了上去。   剩下刘逸同他二人,这一下心里有些不稳当了,顾惊云放下手里的茶盏,对着刘逸轻笑一下,“逸郡王,让你受累一通,去深院,咱们走一个。”   他喊他逸郡王,他之前总是叫他刘逸的。   去深院,走一个?干什么?   刘逸心里一番吃紧,他虽然将那林片羽认作了贼,误打误撞让她受了一顿委屈,可是他也出力救了他呀,两两相抵应该两清了呀,绕了几圈回廊,才兜转到深院中来。   顾惊云抖了抖身上的潮气,随即便上前燃了一抹龙涎香,回头看了一眼愣在身后的刘逸,“不坐下?”   刘逸回过神,跟了上去,见顾惊云取出两盒棋子便一下子坐在了他对面,顾惊云递给他一盒,悠悠开口下了第一步,“你这神不守舍得,可是最近又有了什么风声?”   刘逸抬头,没有说话。   “这一遭让你受累本王确实有愧,只是你既已卷了进来就好人做完,”松下第二步棋子,顾惊云淡淡的开口,“最近动向如何?”   刘逸一听这话心中便明朗了,下棋子的手便撒开了,“你算是平静了,这旨意该很快要昭告了,那崔秀英想下毒手来一出死无对证,被看守发现了,革职了,柳子明停了半年俸禄,禁足一月,只是…”   “什么?”   “这几日来,打听你那片羽小姐的人倒是颇多,我怀疑是宫里的人。”   顾惊云手定在半空,许久才下了这一颗棋,“我早就想到一定会有人来针对她,有一个万全,只是觉得委屈了她。”   刘逸觉察出了异动,扬了扬声音,有力的下了手里的黑子,“你以感激片羽小姐的恩情奏请皇帝纳她为侧室,成了将军王府的侧王妃你庇护她便是顺利成章,别人之后拿她做文章倒是显得有心了,她有了身份你落的安定倒也两全了,”叹了一口气,刘逸抱收环胸靠向椅背,“本郡王知道,你所谓的委屈是什么,你心中有这女子,仅为侧室你心中觉得愧对于她,陈国王室规矩繁多,自然是让她受了委屈的。”   顾惊云眉头紧皱,指尖的白子悄然落下。   “见过她之后,我便觉得这头衔可恶至极,想护着她有心而无力,无助至极。”   刘逸在门边来回踱着,有意无意的拉着嗓子,竟也无人觉着不同,“你与其在这苦思冥想如何是好,怎么不问问片羽小姐呢?”   一把拉开菱格红木扇门,林片羽手里捧着一万黑漆漆的药汁,立在外边一动不动,刘逸微笑着接过她手上的玉兰青瓷碗,“这药早该凉了,本郡王纡尊降贵取热一下,你们好好说着,不急。”   掩上门,只有他和她。    ☆、十九   十九   轩凌收到顾惊云的奏章已是在半月之后,明思阁里明黄的锦帐衬得灯光通明如白日,这柳子明被禁足,柳如喜这段日子来也是安分了些,没有什么好大的动静,听这每日的传报似乎都是很正常的日程,自己便也觉着生活有了好久以来的一次平静。坐在案桌前缓缓合上手里的奏章,轩凌眉头集中了一团疑虑,顾惊云以报恩为名将那民间女子纳为妃子,本是个普通的家事,只是这顾惊云上奏一次便不是如此简单,救了战功显赫的将军王本就大功一件,将军王求娶民女,这一下便是要求得名分,如此明显的举动,轩凌陡然间对那个白衣女子有了兴趣,思虑了一番,挥笔成章,命人速速去了将军王府。   未央殿里柳如喜正在睡着,芙蓉榻摇晃的轻微正是睡得舒爽,一粉衣宫婢疾步穿过正厅来到内寝,跪地凑到柳如喜的耳边说了几句又匆匆离开了,只见那宫婢出了未央殿四处张望便又放心离开了。   一身水色蓝衣霓纱裙随着摇晃停止了飘动,柳如喜缓缓睁开眼盯着眼前的锦红宫帐,心口顿时被压抑的沉重,挥袖退了身旁的随侍宫婢,便只剩下了她一人。披着一头凌乱的乌发坐在梳妆的铜镜前,脸上白似梨花雪,镜中消瘦的轮廓,心中一番滋味,彼时之时,那在他身边的女子曾是镜中的这幅容颜,而今,物是人非。淡淡地描了幅眉眼,未施任何粉色,草草地挽了一束发髻便去了前殿。   与轩凌碰个正着,今日的柳如喜同之前的浓妆艳丽相去甚远,他竟看入了心里,淡淡的一瞥,柳如喜平静的绕过坐上软座,“怎不让人通报一声就来了?可用过午膳了?”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浮动,就像是平常生活中的一句家常,轩凌的内心听出了一丝渴望。   若是在寻常人家他们也许不是这样,可能整日和和睦睦,粗茶淡饭,日子却过得充实幸福,可能他们会儿女绕膝,热闹开心…轩凌不免有些失落,现实总是给人当头棒喝。   “孤四处闲散,路过你这未央殿便进来看看。”轻笑一声,“几日不见你,到看着闲逸很多了。”   轩凌心中对她还有些芥蒂,毕竟那柳子明是她的父亲。   柳如喜一脸的云淡风轻,置了一杯壁富春到轩凌面前,并未抬眼,将自己跟前的杯子凑到鼻尖嗅了一阵,“父亲受了罚是咎由自取,陛下不用对我有所介怀,我本来就是柳家的一枚棋子,这两日如喜活得是最为自在的,这些陛下肯定本来就了如指掌,”哂笑一声,“只是父亲让陛下失望了,没有牵制将军王反而让自己栽了个跟头。”   轩凌听得出来,她在责怪,责怪家族,责怪他。   “孤的女人是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柳如喜看了一眼那缓步的身影。   “大婚之前,那女子会在宫里呆着。”   昔日匆匆一瞥便成了一生所愿,只是家族利益,朝臣纷争,他在尽着最大的力气护着她。   传召的宫人来时,娇院里才刚启了门,顾童便匆匆去呼喊林片羽,上奏只是为了禀明一声,为何那宫里竟有传召?林片羽还未想通便已匆匆赶去迎接诏书,顾惊云早已跪地恭听,小心地跪在他身侧。   “孤喜闻将军王的诉求,片羽姑娘虽为民间孤女却敢为百姓之首勇救将军王于危难,实为巾帼,二人结缘为证示听,特封林片羽为金平郡主,下月初一与将军王完婚。”   宣罢,林片羽上前接过旨意,那老宫人恭敬的屈身,“皇上 说了,夫人已是郡主,嫁娶之礼该随宫中礼仪,明日皇上在花园设宴,迎接郡主回宫待嫁。”   话已传达,林片羽恭敬地谢过执着手里的那卷圣旨脸上愁云满布,顾惊云上前取过看着面前满面愁云的女子,“有些事情必有得失,我都在,你放心。”   早膳尚未用及,顾惊云便拉着刘逸进了深院,刘逸自然是清楚这皇宫里的这一出是为谁而来,当初顾惊云奏请便是想从侧面给林片羽讨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可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轩凌竟给了一个郡主之位,柳子明禁足却忽视了一个柳如喜,刚出一个火坑又要跳另一个火坑。   “你们陈国的皇帝竟封了这么大一个品阶给片羽小姐,身份是有了,可这回宫待嫁?”   刘逸的一番话顾惊云也考虑到了,之前已经有些许应对的准备,可这次他们下手让林片羽入宫,他却不得不从,郡主之位平级公主,依从皇族之礼,滴水不漏。顾惊云来回踱着步子,看了一眼刘逸,“明日一出鸿门宴,想躲都躲不了了。”   刘逸转了一圈眼珠子,“到底要防着的,是那个柳贵妃,这棘手的所在就是女人之间的恩怨了。”   一语道破,顾惊云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日各种考试,耽误了更新,今天宝宝会多写一点的,么么哒 ☆、二十   清晨第一缕阳光道破空中最后一道屏障,娇院里入门便是一阵清明。   深院里顾童服侍好顾惊云整装妥帖,两人便一同出了紫竹林,恰巧撞见去娇院的一队侍女,见没什么动静顾童便也自个走自个儿的路,顾惊云思索一番转过头拦住了女婢们,上前巡视一阵,“你们将洗漱的东西放下就退了。”   等在长廊一头,顾惊云见女婢们都出来了,单独去往娇院,手里是刚刚从女婢手中夺下的碧络仙丝流袖裙。倒是有几件鲜艳的,只是这一件最为与她相配。跨入门里,梳妆台前她刚刚抹上一朵朱砂,见门口的来人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红云,委身做了个礼,顾惊云愣了一下,很快上前将手里的流袖裙递到兰心手里,“这是小姐入宫的衣服,你先下去,本王和小姐单独说说。”   兰心领了衣服掩上门退了出去。   林片羽看了一眼关上的门,回过神,“王爷有何相告?”   “这宫里不比王府,谨言慎行,不过你莫惊慌,我都在。”   他的话总是让她安定。   皇宫里的牡丹苑中,舞姬们摇摆着曼妙的腰肢,衣袂飘飘,莺歌燕舞,顾惊云一路牵着林片羽,两人一身衣装倒是登对得很,不登对的是心里头各有千秋。轩凌坐在上头早就喝上了兴头,林片羽看了一眼顾惊云,跪拜之礼倒也没有怯场,扫了一圈四下尽是那些老少不一的朝臣,待他们二人起身,朝臣纷纷起身行礼,一来二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已经扣了几拜了。   折腾一番,轩凌指着脚下的金丝软座,“你二人就坐孤边上。”转过头对身旁的柳如喜询问道:“这金平郡主的寝殿派人收拾出来了没有?”   柳如喜尚未抬眼看一下林片羽,斟着手上的酒水,“妾身早已将那西头的承欢殿收拾出来,只是不知郡主合不合心意?”   这时顾惊云站了起来,抱手躬身称谢,林片羽放下心来,才刚送进一杯酒水,那柳如喜便走到她身旁来,“还是劳请郡主同我前去看一看吧。”   当着轩凌的面怎么拂了她的好意,顾惊云微微拍了一下林片羽的手,“不要顾着贪玩,早些回来!”   林片羽点点头,在顾惊云的搀扶下小心的起身,随那柳如喜退了宴席,一路上也没有过多的言语,林片羽只觉得绕了好几圈宫廊才到这个承欢殿,红墙宫闱,金瓦绿璃,很是气派。柳如喜径自跨了进去环顾一圈,林片羽才抬腿,褶皱的衣服拥挤出腰间晃眼的龙虎玉环佩…   “郡主那一块玉佩倒是好生俊俏,不知是从何而来?”   柳如喜问得小心,那颗心瞬间悬得吃紧。   林片羽拢了拢裙摆,“王爷赠与,片羽深知贵重,只是他不肯收回。”   “他视若珍宝的战符竟然赠与了你?”柳如喜的眼里闪过一丝狰狞,“你果然在他眼里不同他人。”走到林片羽身边,转了一圈,“什么东西让那顾惊云对你死心塌地?你个乡野丫头竟有这等魅力?”   林片羽听得出她的嫉恨,只是心里有些不解,“片羽承蒙王爷厚爱,王爷所作所为皆是回馈之举,片羽心知肚明,不敢有越矩之想。”   这话说的倒是谨慎,柳如喜仰天大笑一阵畅快,“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抚了抚头上硕大的发髻,“既然当了王爷的侧妃就当好好侍奉,即使再好,你也抵不上本宫的位置。”   她同顾惊云肯定有过什么,林片羽低着头,恭敬的站着一动不动,柳如喜的裙摆在她脚边匆匆而过。林片羽才抬眼看向她的背影,一身朱红的锦绣牡丹,雍容华贵,家族显赫,若不是皇妃与顾惊云倒真是门当户对,不小心触到腰间的玉环佩,心里头一阵不是滋味,又不知是何滋味。   回到宴会上,柳如喜并未携带林片羽,声称金平郡主未见过什么场面,想留在宫里休息。顾惊云心头顿时有些不安,若是此时便去了恐会让轩凌发觉什么,之后的日子便好不安宁了。脸上照样风轻云淡,继续饮酒作乐,无意间也瞥见柳如喜嘴角的得逞,心下变的更是担心。   午时之后宴会才匆匆结束,顾惊云同群臣草草拜别便奔往西头的承欢殿,脑海里各种各样的画面涌现让他脚下不禁要生出风来,远处的一双眼盯着这背影泪目,此时一只明黄的衣袖拂去所有的泪痕,“带孤回去休息吧,酒上头了。”    ☆、二十一   这承欢殿在皇宫里的最西头,金瓦红墙,雀鸟飞檐,碧绿琉璃,真像是金碧辉煌,四下无人,林片羽想着也许是自己未见过世面,毕竟这是陈国的皇宫。跨出金红的柃木扇门,门前的空地上生长了一圈的桃李,茂盛至极,已是夏末秋初,该早已结了果子吧,提了裙摆走到一棵下面张望一番,爬了上去。   顾惊云赶到时,承欢殿里空无一人,殿前空地上的狮虎雕栏被曝晒的雪白,想起柳如喜说她在这里休息便往内寝里冲,金红的雀鸟锦被平平整整,心中满是焦急随即疾步冲出奔往未央殿。   刚出了宫门,那一团桃李发出细密的声响,可是午后南风作祟,才刚瞥了一眼就见一拢青纱从繁叶里坠下,还未及惊呼出声,顾惊云飞身一跃便将林片羽收入怀里,稳稳当当,只见怀里的女子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闭紧双眼,聚拢的五官倒是新鲜极了。闻见身后滚落的桃李,这才睁了眼,扭头安稳的看着打滚的果实,觉察到腰间的力量,林片羽吃惊地回过头,齐齐与那双坚定的眼睛遇上,入了半响神,微微粉着脸,“王爷竟有这样身手?”   顾惊云将她站稳才收回环在她腰间的手,瞧了一眼四处滚落的桃李,未及开口林片羽便蹲身去拾捡,才刚抓了一个便被手腕袭来的力道拉起身来,只见他微皱了眉头拍掉她手里的果子,“肆意生长的枝桠从未修理,果子并不甘甜,不吃也罢。”拉着林片羽往屋里走,“若是饿了等一会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入了里屋,顾惊云松开林片羽的手径自前去看了一番,回过身来,“倒是像个有喜事的地方,只是没个人影显得凄凉了些。”   林片羽呆在原地羞着脸,抬眼看到顾惊云投在自己的目光,“只是个形式而已,王爷也不必介怀。”   一句话两人似是从天堂回到了人间,确实只是个形式,林片羽想到了那日在深院,自己身为东魏遗妃,能活下来本就是个带罪之身,保全了性命,并不介怀是作为将军王府的妃子还是女婢,只是若是真的常伴顾惊云的身侧,时日一长恐怕也只会招来横祸。固然她的想法在理,顾惊云心头仍是放不下,刘逸以他之名递上禀明的奏章事情便到了不可挽回,一步步发展,轩凌归正了林片羽的身份,二人已经名正言顺,只是她一心想走若是强求,留人不留心,也是枉然了。   一行宫婢鱼贯而入,齐齐跪地俯身行礼,“奴婢侍奉来迟,请王爷夫人降罪。”   顾惊云瞥眼,“你们在殿前候着,大婚之前好好伺候好夫人,稍有差池就提命来问。”   林片羽一想了回去,心神黯淡了下来,顾惊云原地踌躇了半天,“明日我让逸郡王将兰心送进来,你…”   “不可。”   还未说完,林片羽便拦住了他的话,“兰心一来皇上必会看出破绽,当初在晚晴楼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顾惊云闻言点了点头,思忖一番,“过两日定制嫁衣,连日里肯定会有忙活的地方,到时候我让顾童跟着,有什么事你也有个问处。”   林片羽点点头。   夜幕降下,未央殿里的红绸透亮,窗帷上的红光像是燃了火一般,内室里龙凤锦绣榻上轩凌枕着柳如喜的膝头,吐露着身体里尚未散去的酒气,上方的女子手指摁压着他的额头,轻重不一。   轩凌不是没有感觉,将额头的手抱在心口,“她就在承欢殿,该做的不该做的,孤都做了。”   “然后呢让他更加恨我吗?”   他没有说话,从柳如喜进宫开始,顾惊云便恨透了柳如喜,轩凌知道她迫于家族入宫,娶她就是想保护她,可是顾惊云与她青梅竹马是他始料未及的,给了他兵权却给了她怨恨,弥补她让柳家平步青云,安抚她让顾惊云眼不见为净,可又如何呢?恨他是因为真的喜欢,他轩凌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可有谁知道其中的可悲?   爱上了就等得起,总会有一天。    ☆、二十二   承欢殿里还是同往日一般清净,林片羽不喜出门,整日便呆在这宫里,一连半月下来鲜少认得这深宫的女子,这两日承欢殿才有些人气,顾童日日跑进跑出拿林片羽的尺码,说这嫁衣该着手定制了。轩凌虽未亲自出面过,也为了皇家体面叫了两个老嬷嬷亲训皇族礼节,这两日柳如喜也勤快,三天两头来检验一番,也不说什么话,偶尔看到林片羽腰间的玉环佩就面露失色,黯自出神。   时日过的也快。   大婚当日,林片羽天未亮便被一众喜娘早早唤起,净身沐浴,那蒸腾的芙蓉香气中她又偷眠了一阵,雪白亵衣换了喜红薄衫,金红软垫前的铜镜里披散着黑发的女子,一个喜娘正一下一下的理顺黑漆漆的乌发,嘴里念叨着陈国女子出闺门的出嫁谣,林片羽一动不动,从镜子里看到女婢们乐呵呵的脸也跟着引得羞红一阵。   头发沿着中间的发髻线齐齐垂下,镜中看去平滑得像一帘黑幕,喜娘起身退后,另一位稍微丰韵一些的喜娘跪在林片羽的身后,娴熟的将两颊边的头发向后聚集拢起一个瘪圆的发髻,另一只手小心的从首饰盒里取出飞燕金步摇,可能是步摇上金飞燕的翅膀的流苏摇摆,喜娘扶着发髻的手有些颤抖,安□□发髻,林片羽一下便觉得头重了起来,有时还会跟着两边的金流苏晃一晃,喜娘发觉了捧了捧林片羽的脖子,顺势将脑勺后半边的头发再一次梳了一遍。   待这个喜娘起身,女婢们将林片羽面前的铜镜稍稍往后挪了挪,刚退下下一个喜娘便跪在了林片羽面前,比之前两个美艳,是来上妆的。只见这位喜娘恭敬地伸手端住林片羽的下巴,在她的脸上轻轻抚了一下,侧过身便从铜镜旁取过一盒金紫色的万花绣锦盒,轻轻铺了一层粉色在棉饼上贴在林片羽的脸上,一圈下来,再用凤毛卷扫了一遍,喜娘放下手里的万花绣锦盒换了一个圆瘪的白木盒,打开点了几下在指腹上便朝林片羽的两颊袭来,后又取了一只炭笔,看这纹路应该是柳叶眉,最后递上一张朱砂纸凑到她的唇边。   一轮工作下来终于要穿衣了。两个女婢将林片羽扶起身,站定一女婢便朝后将她的披发轻轻挽起,另一个女婢将嫁衣的内衫递到喜娘的手里。这一位喜娘看着年长一些,生的倒是慈眉善目的。襟口相叠,系上腰间的锦带。   “一系和顺平安。”   内衫之后便是抹胸纱裙了。这裙子倒是美艳的很,以孔雀开屏的五彩双面刺绣为边,抽拢丝纱形成波浪纹路围成抹胸,腹腰以下是一圈金虹流纱绣裙,一把新红百花束腰将抹胸和绣裙无缝贴合。   “二系夫妇和睦。”   外袍穿着该要便利一些。两个女婢分立两边架着宽大的外袍,喜娘将林片羽的手缓缓套入,再是另一边,外袍的领子□□,将她的头发正好齐齐地搁在了肩背。喜娘轻轻拢了拢前襟,系好胸口内里处的暗扣。   “三系早生贵子。”   此时承欢殿外燃起了冲天的轰鸣礼炮,梳理发髻的两个喜娘将嫣红的锦绣喜帕覆上林片羽的头顶,便端扶着她。   “郡主,时辰到了。”   林片羽在她们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外挪去。   “踏踩琉璃瓦。”   林片羽只能听得身侧两人,一脚下去,那琉璃瓦好像并未碎裂。   “圆圆满满。”   “郡主,入王府前咬上一口,切莫吃完。”   话音刚落,林片羽手里边就多出了一颗苹果。   终于礼炮齐鸣,乐声四起,林片羽觉着婚轿移动了才松了脑中的一根弦,长舒一口气,“这婚礼真真是麻烦。”   渐渐地周围人声鼎沸起来,林片羽一下紧张起来了,快到王府了。   不自觉得局促不安起来,想到从宫里出来之前,那些喜娘叮嘱的话突然间在林片羽的脑海里若隐若现,“只是一场形式,林片羽慌什么?”   “小姐!”   兰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军王府到了。   “下轿!”   顺着花轿前倾林片羽从里面探出脚来,脚尖还未触觉到地面,身体便腾空而起,惊呼一声稳稳的落入一阵熟悉的温暖里,手里还紧紧地握了一颗苹果。   顾惊云第一次有了抱得美人归的真实感,绕过轿夫大步往王府迈去,“本王还没进门,你是不是该咬苹果了?”   红喜帕下林片羽一阵羞惗,收进帕内的苹果清脆一声,出来时,顾惊云看到一痕粉红的唇印。    ☆、成亲   陈国逢八为吉,新人结合八叩天地才礼成。王府里的喜娘金装着身,寓意金玉满堂,从顾惊云手中接过林片羽去娇院。   林片羽在床前坐下,喜娘拿过她手上被啃要过的苹果换上一包包裹着花生桂圆红枣的四角方巾,便恭敬的立在一旁陪同新娘等候。顾惊云进来时身后一众女婢鱼贯而入分立两旁,二人并肩而坐,喜娘这才扶起林片羽起身朝后,将她手里的四角方巾抛在锦被上面。   “早生贵子。”   待林片羽又与顾惊云并肩坐稳,喜娘便将女婢手里的金称递到顾惊云手中,接着跪地系上两人的衣角,“恭祝王爷夫人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林片羽蒙在盖头里什么都不知道,正觉得透不过气,一杆金称便挑开了眼前的屏障,红唇黛眉,明眸皓齿,露出倾城之貌。   顾惊云见了眼前这般情景,心下着实惊艳了一番,平常总是素着一张脸,看着本就赏心,而今一身喜服红妆艳抹的竟如此惊为天人,缓了一会儿起身看了看四周。   “王爷,怎么了?”   顾惊云确定四下无人再次安定的坐下来,“看看有没有多余的人,这般容貌定不能让他人看了去。”   羞红了脸,林片羽有些不知所措,“王爷可是用了酒了,今日说话怎的这个味道?”窘迫着起身还未挪出一步便被身后的力道拉了回来。   “这结未解你走不了。”   说罢,顾惊云俯身便去解这衣角,刚找出端口准备下手,林片羽忽然想到宫里老嬷嬷教导的礼法,退了退身,“王爷,今日是个吉日,就不要做这等忌讳的事了。”羞红着脸,“劳烦王爷起身了。”   陈国长久的俗礼,新嫁娘出阁须空腹红妆,半天下来林片羽只觉得像个木偶一般动了好久也累了好久。顾惊云跟在她身后倒有些惬意,绕过屏风上的浣纱图,一对龙凤红烛的火焰在他们眼前跳跃,烛台下的三盏坚果贴着红红的喜字,一旁是盛满女儿酿的银花酒盏,烛光下杯盏上的鸳鸯精巧可爱。   林片羽扫了一圈鼓着脸,看到那两杯酒水迟钝了一下,欲转身坐回去。   “这半天下来滴水未进,你好好呆着,本王出去看看。”   解下婚袍,在床头的碧纱橱里取出一青灰织锦外袍匆匆套上,走过她身侧看了一眼便推门出去了。   待他出去,林片羽拖着裙摆坐到梳妆台前,用力地拔下稳在发髻里的飞燕金步摇,卸下一脸的脂粉松散高耸的发髻,正准备起身解外袍,门缝里悠悠传来一阵轻忽,“小姐,小姐?”   开了门看到兰心提着一个紫红的檀木盒子,四处观望一番才进了门。   “兰心,你怎么来啦?”   兰心放下食盒,这才看到今日林片羽的一身红装,“小姐,你今天好美呀。”转念一想,黯淡了神色,“可惜了这不是小姐正真的婚礼。”回过头将食盒里的准备悉数摆列出来,两碟精致的小菜配上一碗清丽的白粥,此时此刻可是抵得过任何的山珍海味。   撸起袖子,林片羽急忙送了一口,通身舒爽。   “你可慢点,没人和你抢。”   “兰心,你不知道,这陈国结婚可是真心累人。”   兰心机灵的捂住林片羽的嘴,“别让人听了去了,咱们现在不能随便说话。”   林片羽心里偷笑,兰心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   “小姐,王爷说了让你放心吃,吃完好好休息一下。”   林片羽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他着实有心了。”又要了一勺,“一直承受着他的恩泽,我真怕久了还不了。”   突然兰心坐直了身子,正色起来,“小姐,你莫怪兰心多嘴,虽说咱们这次是被逸郡王误打误撞送了回来,可是自你进府,这王府上下对你都是恭恭敬敬的,王爷入狱,那顾童更是唯你的命令是从,将你敬重的如同王府的主母,你同王爷这府里的大大小小也不是看不出来,自回府起,王爷对你便不再遮掩,可是小姐进进退退,欲擒故纵的,不怕伤人吗?”   放下手里的勺子,林片羽心头愧疚起来,“兰心,你应该是知道我的,”深呼一口气,“本来隔着家仇国恨都放下了,可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成为他将来的牵绊,如今他为我归正了身份国籍,可难保将来有人不从中作梗。”   兰心轻轻握住那宽大袖子下纤瘦的手,“小姐,那你不怕会遗憾吗?”   怕,怎么不怕,即使遗憾也想他能好好的活着,想着即使不能相濡以沫,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会道听途说,他打了一场胜仗,或者他娶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娇娘…   看着林片羽紧蹙的眉头,兰心摇了摇头,“自始至终你都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起身将碗筷收拾,“王爷说了合乽酒小姐给了答复的时候再喝,叫你不要耿耿在心。”    ☆、成亲   入夜,顾惊云先于喜娘回了娇院,掩门之际瞥了眼烛台旁的两盏空杯,林片羽靠着床檐睡的很香,脸上的脂粉早已褪去,卸了所有的金饰,尽管是一副素淡也同这一身嫣红相配的很。喜娘捧着一方雪白绸缎轻步来到跟前,抬眼看了看睡得正酣的林片羽,有些为难的看向顾惊云,顾惊云淡淡一眼俯身将熟睡的人儿横抱入怀,林片羽惊得颤抖一番,睁眼看这阵仗顺势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喜娘见二人交劲之势匆匆上前将手里的白绸缎平铺在绣垫之中,掩上锦被,急忙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听的关门的声响,顾惊云才小心的将林片羽放入床榻里侧,转身熄灭房间角落里的所有灯火,唯独除却那对龙凤对烛。   借着昏黄的烛光回到床榻,顾惊云见林片羽抱腿坐在角落不禁嗤笑一声,“礼数未全,你我也就不算做夫妻,本王自然不会同你行那夫妇大礼。”   说完,那林片羽仍然未有动作,顾惊云手臂枕着翘起的膝盖,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片羽想着不能有辱王爷的名节,还是在地下睡吧。”   话音刚落,顾惊云一把将林片羽团进锦被里埋了起来,露出两只精神的眼珠子,“这是第二次了。”   不理睬小女子的惊讶,独自闭上眼睛睡去。   昏暗里,林片羽猛地想起他手上的那段时日,一次她是在他的床榻里醒过来的…难道…   “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回礼,在你们东魏被唤作回门之礼,按规矩有三天,你只是名义上的郡主,一天就够了,切不可迟了。”   猝不及防的一声让林片羽着实吓了一跳,重重的翻过身子背对着他,气恼地鼓起脸,又只能憋着不能出气。   翌日一大早,天色还未透亮顾惊云便起了身,在房间里四处游走,寻了一把精巧的匕首直直朝床边奔来,恍惚间林片羽见着这一情景吓得支起了身子缩在角落里,“你想干嘛?”   只见他在她面前抽出明晃晃的匕首,挥刀一抹鲜红顺着痕迹一路而下,顾惊云连忙抹在床尾的那一方雪白绸缎上,瞬间一丛雪白里漾开了一朵鲜红。林片羽记得从前的奶娘在她入宫之前教过,滴过血的雪绸缎叫处子帕,而那一滴血便是处子血。定了定神,利索的从角落里爬下来,在碧纱橱里取出一件碧色。   “他们该来了。”   林片羽听的顾惊云的话,看了看窗户上透过来的光亮,踌躇了一下便转过身去到竖衣架前取下一条内衫,小心的给顾惊云套上,系上最后一条内衫的锦带时,昨夜送绸缎的喜娘领着一众女婢匆匆进来了,见这情景纷纷失了容色跪地请罪,林片羽见顾惊云没有说话也就继续了,从竖衣架取下青素黑蟒玉腰带环腰系上,正准备挪步去取外袍时,一把被腰间突如其来的力量收紧来,顾惊云居高临下的端详着面前的女子,“确实有罪,你们来的过早了。”稍稍更用力的紧了紧那细柳腰肢,“本王有夫人照顾,你们只要伺候好夫人就行。”   “是。”   喜娘转过身,踟蹰半天回过头贼兮兮的凑到床前,看到那一点嫣红喜形于色,匆匆的退了出去。   待人都退下,顾惊云迟迟都不肯松开怀里的人,林片羽羞红了脸双手抵上他的胸口,“这颜色不好,我去给你找一件合适的。”   “你挑的都好,与你这一身碧莹绣纱相配最好。”   背对着他,掩嘴莞尔一下。   林片羽思及每次柳如喜见到她的那个情景总是有些余悸,她到是第一次进她的未央殿,若不是有过两次婚礼的经历,她也许会以为这偌大的未央殿是有一个婚礼现场,红绸灯环柱托起,金碧辉煌的形容一点也不过分,看着面前端坐的柳如喜,林片羽恭敬地跪地行礼。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身下之人明眸皓齿,淡施粉色,轻挽发髻,一身晶莹的碧色纱裙更是尤为显眼,柳如喜心头一时妒火中烧,“新嫁娘回礼,也是将我这看得起,起来吧。”   柳如喜含笑挥袖,林片羽便授意坐下了。   “这皇上厚爱,也没给本宫寻个姐妹什么的做伴,从来没有人叩拜过我,一众礼节也便不在乎了,如今你是王爷的夫人,今后可要多多同我走动才是。”   “承蒙娘娘不嫌弃。”   柳如喜起身扶起林片羽端详着,“夫人这一身可是碧莹绣纱?”   林片羽跟着看了一眼,“王爷觉这颜色甚好,便穿了。”   “他还是记着这身颜色。”   林片羽不是听不出这其中的暗藏玄机,“不知娘娘所指…”   柳如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都是些成年旧事,夫人,不提也罢…夫人想听吗?”   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变幻的颜色,柳如喜悠悠的开了口,“记得三年前,本宫还不是皇上的妃子,王爷还是本宫的惊云哥哥,我们本是青梅竹马,自小便一起嬉笑玩闹,长大了更是形影不离,甚至还许下非彼此不嫁不娶的誓约,本宫素来心爱碧绿,一次生辰惊云哥哥在十里桃林送了我一件碧莹绣纱裙,他说,这世上…”   “你在胡说些什么?”   “娘娘请继续说。”林片羽绕开直冲进来的顾惊云,脸色冷淡至极。   “他说这世上只有我才配得上这一身碧纱。”    ☆、撞见   顾惊云追逐着负气而走的林片羽,轩凌看着远处狭小的身影,再看看未央殿里的得逞之姿,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这样,你真的畅快吗?”   马车里的两人相对无语,四周只剩下车外马儿铁蹄阵阵。   “那柳贵妃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本王从来就…”   “片羽知道,只是要是表现的太无谓了些他们难免会怀疑。”   林片羽说的云淡风轻,不时挑开布帘朝外四处观望,嘴角还隐隐在笑。   “你说的可是真话?”   未及说出口,马儿便仰天长啸一声,已经到了王府。林片羽跟在顾惊云后面躬身钻出车厢,却见迎面的白金流苏马车上刘逸一跃而下,接着轻轻地将兰心抱在怀里,两人相视而笑,良久才将兰心放下,丝毫没有之前的避讳。顾惊云顺着瞟了一眼,一下也将林片羽从车上抱了下来,惊呼一声,四人面面相觑。   “新娘子回门啦?…哈哈…”   刘逸听着自己说话都觉着尴尬,林片羽径直走到刘逸跟前,看都没看刘逸盯着兰心质问:“兰心,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我…”   刘逸将兰新护在身后,“你别吓着她了,我喜欢兰心,三日之后我既要回北赵了,打算带兰心一起走。”   他们两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林片羽竟一无所知。   “兰心,跟我进去。”   到了前厅,兰心紧紧的跟在后面,林片羽瞪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大男人,他两竟真的不敢靠近一步。   兰心早已梨花带雨,倾盆而下,林片羽平复了一下心情,“兰心,你难道不怕吗?怕你们之间身份的悬殊,今日他对你推心置腹,难保他日他也会对别人如此。”   “小姐,逸郡王对兰心很好,他用心对我,我付出生命都甘愿。”   “你是不是傻了?”   兰心摇摇头,脸上满是幸福,“兰心宁愿傻傻的呆在他身边,一辈子都甘愿。”   见着主仆二人之间的气氛没有那么紧张,顾惊云领着刘逸便也匆匆过来,看了眼兰心,对林片羽说道:“逸郡王会好好对兰心的。”   林片羽哪里是在不放心刘逸,她不放心的是兰心日后受了委屈没个说理的地方,况且兰心走了,那她以后又该何去何从了?   “我们北赵族规开明,王族平民可以通婚,我今日可在你面前当面起誓,若他日有负兰心,必用命相抵。”   林片羽被刘逸这一下给震住了,哽咽下来,良久才应了一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小姐,”兰心喜极而泣,扑进林片羽的怀里,“跟兰心一道走吧,兰心会继续照顾你的。”   林片羽摇摇头,“你去了那就是他们的郡王妃,我也轮不到你照顾了。”想到了一路走来的种种不易,“三日后,我亲自送你出城。”   一时间,林片羽突然羡慕起兰心了,她和逸郡王之间简单纯粹所以可以放肆的相爱,只要用心的爱了,剩下的便一定用命,爱得彻底,毫无顾忌。   深院里,顾惊云让顾童俸完茶水退下,整个房子只有他与刘逸二人。   “我皇兄早前便有意向同南陈打通南北商道,西唐因东魏的灭国一直在闭国修养,不再与南北二国交涉,坊间有传闻说西唐正在佣兵自强,两月之后我北赵定有使臣来访,将彩七公主入陈联姻,你提前有个准备,别到时候来个措手不及。”   顾惊云微微点点头,“我对西唐的传言也有耳闻,他们往事内乱,大司空楚瑜握着傀儡皇帝楚云把控朝堂,据说正蠢蠢欲动,是虚是实我们也只是猜测,那个楚云是不是真的常年卧病,我们也无从而知,只要西唐不犯我,我们也别去好事,”微皱眉头,思忖一番,“你们那彩七公主,我记得小时候可是个刚烈性子,怎会同意和亲?”   “那孩子自小心思极深,谁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我皇兄觉得让她来和亲,至少咱们赵国不会吃亏,况且她心气高,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来和亲至少都是些王族贵胄,她自己想着也不亏,就应下来了。”   “咱们俩联络的还是隐蔽一些,”顾惊云想了想,“至于那南北商道之事不出意外这次是一定能成的,这孝感皇帝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等你寿诞到了我再去与你会和一次。”    ☆、营救   三日归期,将军王府像是爬满蚂蚁的热锅,一团混乱。顾童带着队伍急匆匆回来,顾惊云立在前厅眉宇紧皱,“怎么样?”   “王爷,守城的将士说没看见夫人出城,陌都也找了一圈,没人见着。”   这时后堂跑来一女婢,“王爷,兰心醒了。”   顾惊云急忙跑到了东厢房。   赶到时,兰心正咽下一碗汤药,刘逸心疼地将他靠坐稳当,顾惊云急急询问,“兰心,片羽呢?”   兰心这才想到,只记得她二人等车夫收拾好行李要上马车时,突然一黑脸汉子牵着一辆马车出来说是行礼装满马车不好坐,王爷让再用一辆车,林片羽和兰心就上去了,不过一会儿,马车上不知什么气味让人昏昏欲睡,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姐呢?小姐醒了吗?”   顾惊云没有回答兰心,心中一下有了疑虑,刘逸也是想到了什么,让兰心睡下便跟着顾惊云出了门,“他们是冲着夫人来的。”   顾惊云点点头,想到刚才兰心的话,“顾童,快去马棚看看车辆数量是否匹配?”   果不其然,顾童果然发现了车子数量不对,“王爷,今天早上有个自称是逸郡王的车夫的人,借走了一辆马车,面相正是兰心说的黑脸的壮汉。”   “是皇宫里的人。”   顾惊云笃定的说道。   “他们如此周折的将片羽劫走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的,而且并没有伤害兰心还将她送回说明他们并不是要谋命,既然进了宫,一定不会把她放在未央殿和承欢殿里,所以,本王得去宫里走一趟。”   刘逸赞同的点点头,“午夜轮岗是最佳时机,那个时候也是守卫戒备最松散的时候,而且,第一个探访的应该是思明阁。”   “你也怀疑他?”   “对,”刘逸点点头,普天之下愿意为红颜折腰的天子,除了他没人。”   醒来时,林片羽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动弹,微睁着眼四面红墙金柱,狭小的空间仅有一张窄榻,这是一间暗室。   耳畔有锁链沉重的揪扯,接着是一阵阵轻细的步履声,两个人。   “你是怎么把她弄进来了?”   “重要的不是这个,你不是想毁了她吗?”   “…她怎么还不醒?”   “急什么,现在多睡一会,之后就没那么好了。”   入夜,顾惊云同刘逸夜探明思阁,躲过轮岗的侍卫,两人齐齐飞向飞檐,在一同跃上屋顶,刘逸指了指手势,将顾惊云的脚踝扣住让他先去探探前殿的动静,空无一人,随即两人一同朝后下滑,扣住一瓦砖,刘逸轻轻地掀开一片琉璃瓦,果不其然,明思阁的后寝中有一间暗室,昏暗的灯光下坐在床榻边的轩凌遮住了林片羽半个身子,床榻上的女子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微微启着口,轩凌的手在她的轮廓游移,渐渐向下。   顾惊云看不下,意欲纵身而下,刘逸连忙阻止,摇摇头拖着顾惊云回了王府。   “你为何要拦着我?你知不知道那禽兽…”   “我也看得见,但是你也要平息平息,他和夫人正在说什么,我们听不见,但是相信我更要相信你的夫人,我们一定会救她回来的。”   顾惊云气愤不过,刘逸招呼顾童到身侧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顾童便点头匆匆跑出去了,回过头看着怒火中烧的顾惊云,安慰道:“去歇一会,明天你家夫人不用你找就会自己回来了。”   “你让顾童去干什么?”   “你们陈国好面子,我只是让皇帝丢一下面子而已。”   天刚亮皇宫里便来个传召,顾惊云心下有些奇怪,也容不得多想就上了马车,在入官道的市井口,听到一群小儿欢唱一首新的歌谣:从前有个山大王,喜欢别家的新娘,一日抢的小弟媳,养在家中处处藏,新娘哭闹要上吊,大王无奈铁锁上。   突然间心里又明白了什么,入了宫,早朝刚刚退,留下议事的大臣们也一一离开,顾惊云抬脚欲向前走,柳如喜拦在他面前,“那些歌谣是你传的,对不对?”   顾惊云没有理睬她,径自入了明思阁。   一前一后,他二人都进来了。   只见轩凌正襟危坐,林片羽几乎是趴跪在地上,“片羽!”   柳如喜一脸诧异的看向轩凌,似乎了解了他的用意,轻蔑的笑道:“你家夫人受不得气,进宫找皇上讨说法,王爷可是给了多少气与你家夫人受?”   顾惊云搂起地上软趴趴的身子,她倒在他的怀里,露出憔悴苍白的脸,盈湿了眼眶。   “好了,将军王,夫人没有告诉你行踪说明你确实让她伤心啦。孤也不是家家的家事都会插手的,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别再让孤劳心了。”   顾惊云俯身眼睛猩红,双手紧紧的拥着怀里的林片羽,狠着喉咙看向柳如喜,“你与我之间的情分从此一刀两断。”   “臣,告退。”   顾惊云支起林片羽瘫软的身体,“片羽,能走吗?”端详着素白的脸庞,满是心疼,她的嘴角一动一动,顾惊云凑过去,“你说什么,我听着。”   “我…我想…回家。”   “我这就带你回家。”   顾惊云一把将她横抱入怀,清瘦了好多,她乖顺的倒进他的怀里,一世安稳。    ☆、爱、恨   他说他们之间的情分一刀两断了。   未央殿里从未有如此热闹过,入夜起便是莺莺燕燕鱼贯而入,器乐长鸣,歌舞纵情,柳如喜迷醉在脚下的眼花缭乱里,一刻不得停歇,下人只道未央殿的主子今日兴致极高,谁能看到那双媚眼里满溢的忧伤。   仰头又是一杯下肚,醉了就好了,就不用想什么了,可是怎么醉不了呢?   “全都给孤退下。”   轩凌也是闻见了这一方传出的歌舞,柳如喜想在纸醉金迷里浑浑噩噩,醉这一次那醒来以后呢?冲上前去捉起牡丹榻上娇弱的躯体,“你是想干什么?”   “来,你也一起…”   轩凌心疼此时她嘴角弯出的笑,明明她很痛,可是他更痛,重重地将柳如喜摔下,“睁大眼睛,看看孤是谁?”   “…惊云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喜儿呀…”   轩凌心头下了一滴滴血泪,瞪着眼下的女人生生落出了猩红,死死地压住她所有的动作覆在她的身体上,“柳如喜,我是谁?”   身下的人迷蒙着眼,哭的红肿,“你怎么可以…为了她,我们之间的情分说断就断了…”   轩凌气急支开身下的腿毫无预兆的挺了进去,看到她的眉皱了,紧咬着下唇眼角逼出了两行清泪,她疼,他更痛。   吃力的睁开眼,是他。为什么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只有他在身边,柳如喜紧紧地揪着轩凌的衣襟,眼眶的晶莹肆意流淌,“他怎么能这样狠心,多少年的情分说断就断,”死死的抱住轩凌的颈脖,“是不是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   轩凌看着身下失神的女子,心头更甚怜惜,轻轻将她护进怀里,“我一直都在,只要你回头看一眼,我就来了。”温柔地抚开她脸上的碎发,“你可知我是谁?”   “…皇上…”   “唤我凌,只有你可以。”   “凌…”   轩凌不知道在柳如喜的眼里此时手里捧着的这张脸,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他,当她微启薄唇说出那个字,他便死死地封住了那抹娇艳,单刀直入,唇舌纠缠,扯去彼此之间所有的阻隔,紧紧的与之贴合在一起,要让每一寸都印上属于他的痕迹,甚至□□里只可以出现他的名字,一波又一波热浪连接不断,直至淹没…   春宵苦短,一夜浮沉。   满地的琐碎控诉了昨夜的激情,柳如喜靠在轩凌的肩头睡得死沉,春宵过后轩凌心情大好,抵着她的额头静静地看着眼下的扑闪的睫毛,吹弹可破的肤质,回味无穷。   睁眼便是一阵撩人,柳如喜羞怯的推了推却被轩凌一把拢进怀里,他的目光紧紧地捉住了她,无处躲藏,“喜儿一夜可好?”   柳如喜羞着脸,微微点了一下头。   “可是孤不好!”   下一瞬便紧紧地含住一片芳唇又是一阵唇齿纠缠,看着微闭的双眼,轩凌悄悄地将手便覆了上去,转而在她的耳垂颈间啃咬,蓄势待发正要攻城略地之时,一声更鸣熄了所有的热情。   “…该去早朝了。”   柳如喜推了推身上不肯下去的轩凌,那一声更鸣便让他黑了一张脸,捂着嘴看着他,他知道她在偷笑,即使掩盖了也如出水的芙蓉一般美艳,看得痴了。   看到伺候的宫婢一个个进了未央殿,轩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下了床,“他们伺候就行,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还累了一晚上,再睡会。”   柳如喜听这话一时竟红了脸,钻进被子没去理会他。   听到四下没了动静,柳如喜这才从锦被里探出头来,此时一瘦小宫婢端着一盛满黑色药汁的青绿玉瓷碗进来跪在床前,柳如喜坐起身看了一眼,思忖良久,“吩咐下去,之后的避子汤全都销毁。”    ☆、认父   回了王府宫医连日以来的细心调养,林片羽终于恢复了起色,顾惊云日日陪同,却话也不多,只知道有些话也不该说不该问,近来秋意渐浓,这一日阳光甚好,披上锦袍,林片羽踩着碎步出了娇院,还是一样的长廊,远远地,便见着了绿潭边上伫立的灰白身影,对她散开熟悉的笑意。   “片羽,这边!”   走到他身边并肩而立,林片羽安静的欣赏着这里面成群结队的鱼群,忽然想起了昔日里兰心酷爱喂养它们。   “逸郡王毕竟是一国郡王,走的时候匆忙了些,来日也方长。”   林片羽微微点点头,失神地看着一群又一群。   顾惊云岂是看不出来,想了想片刻还是开了口,“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看看?”   驾马直奔城外,过了蓝茵河,二人便进了城外的榆树林,浓密的树木之下是一个庞大的庄园,阳光下一块块颜色各异,农夫们各自忙碌着,绕过水排旁的独木桥,过了一片花田,一座雄伟的六合院落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庄主的宅院。”   顾惊云牵起林片羽,“咱们王府的粮食菜蔬都是出自这个庄园。”   “城外竟有这样庞大的一个庄园,这个庄主的生意一定做得够大了,农夫收成是靠天养的,看那外围的田坝分割有序,倒是做了一番学问的样子,这宅院隐在这样的深处,这庄主保不齐是个高人。”   林片羽看向顾惊云,一脸好奇。   他只是神秘的一笑,“看看就知道了。”   径自上前推门而入,林片羽心里正觉着是否妥当,忽见一墨衣老者闻声出迎,身子有些佝偻,头发还有些许花白,抬眼正要跪地行礼之际见了林片羽瞬间热泪盈眶。   “你是…片羽吗?”   林片羽是认识这一副容貌的,退在顾惊云身侧,喉咙干涩的说不出任何话。   “王爷,她可是…我的片羽?”老人颤抖着手步步向前,期盼的看着顾惊云。   顾惊云扬了下手,转身看着脸色煞白的女子,“你可认得他?他叫林长安。”   “王爷是怎么认识他的?他明明…”林片羽更多地是不可置信,指着对面的老人,记忆里的一幕一幕不停涌现。   “因缘际会,他没死,当初我便想好若是你执意要离开就将你送过来,至少有个安心处所,他是你父亲。”   “孩子,我是父亲,父亲啊…”   林片羽紧紧揪着顾惊云的袖口,死死不肯放手。   林长安弓着腰身,指着西南角上的两间阁楼,那里面有这林片羽自小的一切,还有一间布置得和她以前的闺房一模一样。林片羽没有理会林长安,牵着顾惊云直接奔往那西南的阁楼,推门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布置,黑红的檀木桌,青白瓷鱼缸,美人出浴的屏风后面是青绿锦纱幔笼罩的红木方榻…   顾惊云知道这像一个晴天的霹雳对她毫无预警的扑来,她有些迟疑,有些颤抖,上前去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憋得慌就喊出来。”   她当然想喊,可是浑身像透支了一般,无法动弹,只能沉沉坠落。   这庭院的夕阳总是红的耀眼,林长安张罗好晚膳便坐在大堂等候,却只有顾惊云一人。   “她太累了,睡下了。”   林长安点点头,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吃力的起身跑到西头的柴房添了一道火才慢慢过来,回到大堂跪在顾惊云面前,“王爷圆了我林长安一生唯一的遗憾,请受我一拜。”   “片羽生来就遭了不少的罪,如今碰上王爷已是万幸,我们父女感激王爷。   顾惊云脸无变色,“她如今是本王的夫人,而且她于本王有过救命之恩,功过相抵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不快,本王是带她来寻个清静的。”俯身扶起跪地的林长安,“说来你还是本王的老丈人,受不得。”   林长安颤抖的起了身,“王爷好生用着,我去给她送点上去。”   上楼推门而进,林片羽坐在圆桌旁,林长安尴尬的笑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肯定是没有王府的味道好,不过也没那么差的…”   林片羽看着面前的几碟小菜,青青绿绿却都是她爱吃的菜种,僵在一边的林长安不知所措,顾惊云此时从屋外钻了进来,看这情形轻拍了一下林长安的肩背,“夫人这才大病初愈,肯定是有些不适,本王来吧。”   送走林长安,掩上门,林片羽的泪珠如雨点成串而下,“他以前是多自私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会做这些事情,”拾起筷子尝了一口,“真难吃!”   “他也算是捡了一条命了,一场牢狱之灾你父亲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牢狱之灾?”   顾惊云安抚的摁了摁她的肩膀,“都过去了,没事了。”温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痕,“他活着只有你这个遗憾,而我带你来是不想有一天你也遗憾。咱们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几日下来,林片羽都极少说话,每每醒来身旁顾惊云早已没了踪影,有时会看到他在西头的柴房外帮忙劈柴火,有时也会被他挥剑的声音早早弄醒,他二人看上去倒是和得来,生火做饭都去搭一把手,全然没有什么王爷架子。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日夜里,林片羽躺在床上迟迟未眠,见顾惊云拎着外袍进来刚刚躺下,翻身借机询问起来,“你同他什么时候关系这样好?”   “到底是我的老丈人,总该要客气一些,你们魏国的习俗不是双亲为大吗?”   林片羽听出他的戏谑,伏在顾惊云的胸口,“什么跟什么,我们…还算不上夫妻。”   “是啊,所以我得积极表现,然后将你好好再娶一遍。”顾惊云动情地抚摸着那一头如瀑倾泻的青丝。   林片羽静无言以对了,侧过身背对着他,转念一想,自己并不是要说这个的,翻身准备一番言辞,却被顾惊云揽入怀里,“你莫要再动弹了,我不是每次都能忍下去的。”   见他闭着眼静静睡去,林片羽也不忍出声,乖乖的竟真的一动没动。   这日早上,林片羽跟着顾惊云便起身下了楼,坐在大堂等着早膳。   林长安仍然积极的准备着一切,小米粥,蒸番薯,玉米苞,水煮鸡蛋,顾惊云似乎渐渐的适应了这样的农家生活,劈完柴火就去帮忙生火,吃饭时主动将鸡蛋和玉米剥好放进林片羽碗里,两人和谐得让她很不安全。   “我还想要一碗粥。”林片羽故意将吃完的空碗递到顾惊云面前,不等他接过,林长安积极的抢了过来,眼睛乐得眯成了两条缝。   “嘭…”   林片羽瞪着眼看向顾惊云,拔腿奔往柴房,林长安蹲着身子拾捡着碎片,跑上前去扶起林长安,这是顾惊云不紧不慢的赶了过来。   “父亲!”   林长安听到这一声呼喊全然忘却了手上的伤口,老泪瞬间纵横,“你喊我什么?”   “父亲父亲,”抽出袖口里的绣帕包扎住擦破的伤口,“一把年纪了也不小心一点。”   林长安高兴,摆摆手,“没事,你回去吃,我收拾完很快就来。”   林片羽当即就鼓着脸,生气地看着顾惊云,“你来收拾,”指着一地的碎片,“也不知道主动一点,我父亲是老人。”   这话一出,林长安有些为难,毕竟人家是个王爷,虽说是自己的女婿可这…林片羽也不管不顾拉着林长安就往外走。   顾惊云看着这一对父慈女孝,“到底是哪两个感情好了?”    ☆、新婚   一切终于风平浪静,开始过上了一家三口的好日子。   早膳后,顾惊云牵着马奔了出去,林片羽看了一眼,嘟囔着嘴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什么,林长安从柴房出来看了这一幕,嬉笑片羽的可爱,弓着腰凑上前看着那马儿的方向,“羽儿啊,那王爷是去哪了?”   “我才不管他去哪了呢?”   林长安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猫腻,笑着拉起片羽上了阁楼。她一脸的不情愿,随同林长安进了东厢房。来到一黑色纱橱前,林长安取出一个素兰包裹,,双手颤抖着递到林片羽的手里,“你娘走得早,什么都没给你留,我一直收着这件嫁衣,想着总有一天你会穿着去嫁人。”   东魏嫁女素来都是以金丝绣和服为传统嫁衣,绣和服简单又不失华丽,里衬长裙加一件短绒丝外袍,林片羽原地转了好几圈,欢喜得不得了,“父亲,婚服还是我们的绣和服好看,陈国的礼服太过繁琐,穿的特别累。”   林长安大笑着,眼角溢出几缕湿意。   “王爷是个好人,这个庄园说是我的,其实是为了让一众兄弟有个归宿,王爷出资建造的,不过我们也在努力交易还债,如今你已是王爷夫人,一切都应该要以他为重。”林长安最后说的语重心长   林片羽默默低下了头,“我与他,还不是…成婚只是无奈…”   林片羽着这一身金丝绣和服,愣愣的看向他,林长安一脸惊讶,“到底,怎么一回事?”   “当初王爷遇难,一命一恩,两两相抵,他知我去意已决,向陈国皇帝正了身份,以大婚掩盖用意,途中变故恒生,兰心有了归宿,去向何处,我这一时竟不知所措了。”林片羽环视了一圈,“王爷妃子的身份毕竟就招摇,若是日后有个万一,我不想连累他,他开疆扩土本就功高盖主,无意江山可难保他人有意陷害,我不愿意冒险。”露出满眼的伤情,“父亲,我…”   “这便是你的理由。”   顾惊云出现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圈缤纷花环,林长安抬眼看了看,拍了拍林片羽的肩膀,“我去庄园里看看,等午时到了就下来吃饭。”   顾惊云轻掩上门,看了一眼手上的花环,缓步上前戴在林片羽的头上,一身金丝绣和服,一头乌黑的发丝,倒是相配得很,“你眼里,本王竟是这点能耐都没有?”拂去她脸上的滴滴泪珠,“这一身红衣倒是与你极为相配,我记得我们还差一步礼成,不如今日给他办了。”   林片羽瞬间脸色微红,眼神四散,“这里怎么办?”   “我记得,你们婚事尊崇天地父母之礼,三叩三拜,”将林片羽圈进怀里,“婚服你已经穿上,这一次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夜幕初降,院落里红灯高挂,林长安笑得褶皱恒生,顾惊云愿意以东魏习俗办一场婚事,想着他也心满意足了,如今认得女儿还能亲手操办一场她的婚嫁之礼,是死也会瞑目的了。   入夜,高堂尊驾,林长安看着林片羽一身金红的金丝绣和服款款而来,一阵喜极,二位新人对天三叩,转而跪在老人膝下足足三拜,起身顾惊云正要扶着林片羽回房时,林片羽拦着他的脚步,微微凑上前轻声细语,“我们家女婿新婚是要同我父亲豪饮三回合脸不改色才能入的新房的。”   这婚服还好没有什么盖头之类的繁琐,顾惊云看着女子精明的瞳孔亮出闪光之色,一脸的挑衅之意。   “战利品是你,我是战无不胜的。”   林长安自然是清楚流程的,早早的将桌底下备好的陈年果酿提了出来,将面前的黑瓷酒盏斟满,捋着胡须等着,心底竟也生出了多年未见的好胜心。   顾惊云目送林片羽安然上楼,这才折返回来,见这浩大的架势,抱手恭敬言说,“岳父大人,一家人从此就不说两家话了。”拎上一碗就一口而下。   林长安自然是不能甘拜下风,跟这顾惊云一杯下肚,两人相视良久,终于笑声豪迈冲天。   “虽说如今你是本王的丈人了,该注意的事情还是要上些心思,这里虽是管不着的尴尬之所,可是西唐的动向你们时刻保持警惕,有必要每月进城多留些心。”   林长安点点头,“义不容辞,庄园务农为本行事较之方便,江湖之上如今也是小有名气,四面八方也就收罗得到一些小道消息,西唐闭关锁国佣兵自强,后期可能会有不小的企图之心。”   “总之一切隐蔽小心谨慎。”   林长安点点头,看着阁楼房间里透出昏黄光亮,隐隐露出笑意。    ☆、春宵   林片羽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方素白娟秀,上面仍然字迹清晰,她的心里头此时是满心的期盼,嘴角不觉弯出一抹欣喜。   房门被重重撞开,惊慌的将娟秀藏入枕头之下,林片羽兀的站了起来,顾惊云弯弯斜斜地跨了进来她才见着那胸口的一片深色潮湿,嘴里抱怨着还上前准备给他收拾一番,顾惊云快速闭门转身疾步,拥紧那一身红颜,一路缠绵,林片羽被一瞬的突如其来失了心跳,节节后退,直至被抵压上雕花床头架上,吃痛的惊呼一声,顾惊云不舍的松开。   “你没有醉?”   顾惊云挑了挑眉,一脸邪魅,“你没有尝出来吗?”   重重地朝顾惊云的胸口砸了几下,林片羽羞惗至极,转头欲挣脱腰间的禁锢,只是下一瞬便落入了更深的禁锢之中。   他温柔的吮吸这那抹娇艳,胸口的抵触渐渐柔软,慢慢绕过他的肩头环住脖颈,紧紧抱住她的腰肢,青丝直下,两人齐齐倒入榻里。林片羽偷得一丝空隙,睁眼之际两人身上只有裹身的亵衣,两只手被顾惊云抵在两边,她看到他瞳孔里映照的面孔,尽管两人还未□□相对,林片羽此时如熟透的苹果一般,红的彻底。   顾惊云痴迷进去,一下子便精准地采撷下去,长驱直入,忘情的在她的耳边游移着她的名字,手中的柔软早已开出了娇艳的花,他怜爱地抚摸着,衣衫尽数褪去,只觉得世间已无一物。   穿过最后一道屏障,顾惊云怜惜的吻干了她眼角所有的晶莹,耳畔的一声声刺激了周身的一切,身下的女子无力是从,只能紧紧的攀附着让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击打,直至被湮没…   浮浮沉沉的春宵一夜,不知泪了几回梦了几回,醒来又是一日良辰美景。   睡梦间听到外面的鸟鸣,林片羽睁眼便看到□□着上身的顾惊云在把玩着一方素白秀娟,忆起是昨夜藏于枕头之下,伸手意欲挣抢过来,一个翻身扑了空,直接覆上了顾惊云的身上,春光乍泄,好一副暧昧。   “一早夫人就如此主动,本王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   林片羽瞧了一眼青一片紫一片的胸口,红着脸退了下去,不想顾惊云将被子一提两人齐齐包裹了进去,精壮的身子死死地禁锢着身下红痕累累的娇躯,手中的娟秀放到林片羽面前,一脸惊喜,“这是你昨日故意放到绣枕下的?”   “才不是呢。”林片羽稍稍动了一下,没能逃开还牵扯的身体一阵酸痛。   顾惊云看到她脸上的扭曲,挪了挪身子,支起脸,“这是你什么时候…”   林片羽受不住他如此距离的盘问,捂住顾惊云喋喋不休的嘴,垂下眼帘迟迟不语。顾惊云双手捉住脸上娇嫩,步步紧逼,抵上她的鼻尖,“你若不说我便要亲你了。”说完真的凑上去就是唇舌纠缠。   林片羽挣脱不了,一想到昨夜的胆战心惊,闷哼一声缩了缩身体,“那么折腾一夜了,快受不住了。”歪过脸看了一眼绣枕旁的素白秀娟,“当初想着要是走了,就将它留着给你做个念想。”   “你若是真的走了,将这个留给我你也走不远,我就是天涯海角也要将你追回的。”   顾惊云端详着林片羽的眉眼,情不自禁,身下的女子嗤笑一声,抵触地推怂一下他的胸口,指了指敞亮的房间,“要起身去奉茶的。”   顾惊云无奈的直起身子,“本王今日算是领悟了春宵苦短了,”下床套上靴子,转脸对林片羽一阵邪笑,“不过,来日方长。”    ☆、身孕   未央殿里柳如喜早早的叫人将红绸点燃,站在殿外的白玉栏前,衣袂在晚风里飘散,一瘦小的女婢跪地询问,“娘娘,现在可准备用膳?”   柳如喜轻启红唇,扶着沉闷的胸口,回身摇了摇头,“撤了吧,日里吐了一遭,本宫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待…”一脸安然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犀利。   轩凌远远便看见一身正红,扬手支走身后跟随的一众宫人,轻步渐渐靠近,靠着宫柱正欲隐身惊喜一番,柳如喜似是知晓一般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笑颜如花。   “你发现了倒让孤显得无趣了。”   轩凌径直走到她跟前执手入怀,“可用了膳了?”   没等柳如喜开口,她身后的宫婢便开口答道:“回皇上,娘娘日里将白天的饮食悉数吐了一遭,晚上全然没了食欲,晚膳刚刚才撤走。”   柳如喜依旧是轻笑,回头看了一眼跪地的宫婢,“皇上既然来了,你就去把晚膳端过来吧。”   见那一抹娇小渐渐走远,柳如喜看着轩凌笑出了声,“小姑娘心思重,她这一下倒显得我有心计起来,皇上可是疑心了?”   轩凌笑着摇头,“孤倒真希望你为了孤费尽心力,”脸色的笑意收敛起来,“那小宫娥说的可是真的,可是坏了肚子?怎么不叫宫医?有没有哪里觉着不适?”   入了殿门,轩凌牢牢的牵着柳如喜,一路巧笑嫣然,“皇上这一下,到底是让妾身回哪个问题?”跟着他一起落座,“只是心火旺了些没了胃口,无碍的。”   说话间膳食皆以摆放好,柳如喜抽出被牵紧的手,挽起袖子给身侧的男子布菜,尽是温柔,轩凌拦着面前不停忙碌的手,取下金玉筷搁置一旁,“没胃口也要吃点,孤还指望着你传宗接代呢。”说着舀了一碗参鸡汤,小心地吹了几下才躺了一勺送到柳如喜的嘴边。   柳如喜脸色微红,嗔怪的瞥了眼轩凌正要凑过去,闻见了扑鼻的腥味一下子一股恶心窜上心来,俯身便是一阵空心的干呕,胸口抽动着扯出了眼眶的晶莹。   “快去叫宫医,快!”   轩凌轻拍着身旁女子的背脊,“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这干呕最是闹人了。”一脸的焦急,当即朝外大喊,“宫医呢,人呢。”   床上的女子脸色煞白,靠着宽大的绣枕倚在床边,轩凌则坐在一旁等着脚下宫医望闻问切的结果,才一下子,老宫医退了几步对着站在外侧的女婢吩咐道:“去厨房取一碗参汤,和燕窝煮开,放上一两粒枸杞红枣,待娘娘醒了给她用下。”   看着昏睡的柳如喜,轩凌两眸子里满是紧张焦躁,“可有什么大碍?”   老宫医捋了捋胡子,微微点点头,跪地伏身,“微臣恭喜陛下,贵妃娘娘怀有两月身孕。”   轩凌僵住了,瞪大着眼,“身孕?…那…为何还不醒过来?”   “娘娘多餐未进,体力稀薄,气血尚虚,待服下参汤便可了,”宫医微微抬起头,“胎儿尚小,娘娘还需补气养血,微臣会开一副安胎药,怀胎期间娘娘可能会出现脾性大变或是其他的异常习性,这都是孕妇的正常症状,但是一定要好好休息。”   午夜二更钟鸣,柳如喜仍然迟迟未有苏醒之意,轩凌守在床边一刻未动,还是那个宫娥,“参汤都喝了,娘娘怎么还不见醒?”   轩凌瞥了一眼对面的宫娥,冷着脸,“你倒是关心娘娘得很。”   娇小的身影立即跪地伏身,“娘娘待女婢好,女婢也要回报娘娘,好好伺候。”   “如此之心孤定是要赏你什么的,”轩凌假装思忖的模样“封你做个丝宝局的掌事,天一亮你就去那报道去吧。”   宫娥盈着眼眶,脸上满是恐惧,“皇上,女婢不愿走,女婢以后一定恪守本分…”   “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站在孤的身边,”轩凌温柔的包裹着手心的柔嫩,转眼一阵凌厉,“你醒悟的太迟了些。未央殿里从来不需要会说话的宫婢。”   内室里只有二人,柳如喜晃了晃眼,看见面前端做得轩凌,支起身子靠在绣枕上,“皇上怎么坐着,”看了看宫里灿烂的红绸,“还是臣妾睡得太久了?”   她确实睡得久了点,就得让他快要胡思乱想了。轩凌隔着锦被将柳如喜轻轻带入怀中,窝在她的颈窝里微微吐着气,“有没有觉得饿了,或者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还是吃点东西,然后…”   柳如喜想到那一碗参鸡汤,揪住轩凌抽离起身的袖子,嘟囔着嘴直摇头,“臣妾不想吃东西,吃不下。”   “怎可?”轩凌握住她细窄的肩胛,“你一张嘴可是管着两个人。”   柳如喜笑着半饷才醒悟过来,放大的瞳孔盈满了眼眶,轩凌温柔地抚去溢出来的热泪,“宫医说了,眼泪对孩子不好,做母亲了也不怕人笑话。”   颤抖的附上自己的小腹,这里面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小生命,慢慢的他会长大,牙牙学语,喊她母后,喊他父皇。   “谢谢你喜儿,我一直以为你不愿给我一个孩子,我便也想了你若是在我身边一生一世我也就知足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让我如此圆满,真的…”   说的动情,轩凌捧着面前柔嫩的娇颜,她的呼吸染红了他的眼眶,忘情的吻上她的唇瓣,轻轻辗转,耳鬓厮磨。   从来就只有你,才能成为我孩子的母亲。   良久放开怀里的人儿,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胸口,轩凌搭在她颈窝的手轻柔的抚摸着那一朵剔透的耳垂,来来回回。   “等天一亮,我便将你爹封为太傅,母凭子贵,你们柳家自然是要加官进爵的,自古便是一个理…”   轩凌心里清楚,利益有时候就是牵扯的,从来感情可能对她而言只是附属品吧。   “皇上,”柳如喜从他怀里抬起脸,一把乌丝倾泻而下落入身侧的大手,“父亲的职位足够了,野心过大牵动不起,后宫专宠已经让我们柳家恃宠而骄了,不可再长父亲等的气焰,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不是战利品。”   轩凌激动地一把扣住柳如喜的腰肢,双双滚进床榻深侧,他牢牢地含住那两瓣唇片,长驱直入,唇齿纠缠,两人紧紧相拥,身下的女子脸色嫣红将他密密地缠绕,天色透亮,凌乱的衾榻处处显照着一夜的缠绵,柳如喜睡得深沉,脸上有两朵透粉的红云。    ☆、前奏   明思阁灯火森严,轩凌合上手里的通牒看了一圈四下沉默的众人,柳子明跌了一跤之后再也没有主动出声,复手低头,这时礼部侍郎李允站了出来,“皇上,北赵一直都有通商之意,将彩七公主送来联姻,虽说为诚意,可是为长久考虑,实在有欠妥当啊。”   轩凌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虽南北两国通商对彼此都是受益良多,可南陈常年征战已是外强中干也是事实,北赵有没有狼子野心也不得不防,仅靠一个彩七公主联姻维持所谓的盟友关系,便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去的理由了,若是将来那彩七公主作梗呢,尽管是有些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今天就散了吧,明日再议。”   未央殿里柳如喜刚用过晚膳便依靠在宽椅的大绣枕上闭目养神,近来嗜睡,闭目养神一下便过了,身旁的绣箩里蹲着一只似虎又像猫的小绣鞋,怀中手上还抓着一只,身体的变化却也明显,肚子尚未凸显身子就以先丰韵了起来。   轩凌来到的时候询了一番宫娥才悄悄进了内室。盯着一脸安稳的睡相痴了良久才上前取下柳如喜手中的绣鞋的半成品,愣在手里轻笑了一声,恐是扑面的温热,柳如喜睁开眼。   “我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好手艺,”轩凌将小绣鞋放进绣箩里,扶着她坐直了身子。   她笑的柔和也顺了一眼,扯过一旁的锦布盖过去,“闲来无事便弄些花样来,自然同宫里的绣娘是比不得的。”   “哪会?孤看来这猫灵动可爱,形象至极。”   柳如喜愣了一瞬,便笑出了声来。   入寝后,柳如喜靠在轩凌的肩头已睡过了一轮,睁开眼上方的轩凌正着眼瞪着头顶的床帏,“睡不着吗?”   轩凌闻言,侧身将胸前的锦被没过二人的颈脖,轻揽她入怀,“南北通商,北赵以公主联姻,那北赵的应天王孤实在不得不防。”   柳如喜靠在轩凌的肩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那皇上是有心商道呢?还是有心公主呢?”   轩凌听得话意,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你该是有心还是无意。”   轻笑着将身子贴向轩凌,柳如喜搂过他精瘦的腰身,“利国利民,是好事,只要防范歹心就行了。商道可以开通,但是两国结盟万民为证,投其所好,投其所缺,北赵常年日如酷暑夜如严冬,织锦丰足丝帛依稀,以易换之,三年一贡,免战为盟。”说着,靠在轩凌的胸口,身后的乌丝倾泻而下落入轩凌的掌心,“公主若是执意,我们便不好拂意,那就让那个公主自己退婚。”   轩凌眼里亮出一阵惊喜,楼着柳如喜,“如何?”   “放眼皇族宗室,只有将军王独有一妾,对皇上来说,将军王实为上上之选,将军王娶妾之后盛宠不下,若是让那公主自己知难而退,岂不是免了我们的气力?”   轩凌托起她的下颚,“你这话说的,可有私心?”   “决策的在于皇上,臣妾只是说说。”   一个俯身紧紧将柳如喜拥在怀里,“你身上还有多少珍宝,孤真想都挖出来”   身下一阵激灵,柳如喜不禁娇吟出声,推搡着锦被里作祟的大手,一脸羞红,轩凌索性覆了上去,正要蓄势待发之际,柳如喜缩了缩脖子,抵住继续下沉的胸膛,“孩子,还有孩子!”   轩凌倒在她的颈窝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将被子牢牢地裹住她。   相拥一夜。   顾惊云手里攥着顾童的信条,眼前的花田里一抹粉色在花间漂游,像个仙子般。秋初天朗气清,那些花儿也在争艳这最后一次花期,近日过得太过惬意,两人已经有些乐不思蜀了,偶尔一阵风带给他一拂飘逸,掠过手心,掠过脸庞。   初秋的清晨已经有了丝丝刺骨的凉意,顾惊云将林片羽的披风紧了紧抱上马背,一路疾行。   “父亲怎么办?”   “这已经是他的地方,长居乐土。”   “你这路走得怎么像是奇门遁术一般?”   “本就是,来时你没发现吗?”   “王爷难道觉得我就是个白目吗?”   “有区别吗?”   “你…”    ☆、开端   腊月初八未降小雪,风和日丽,南陈北赵于两国的交界之处弋墨合盟,北赵应天王亲送彩七公主入陈,联姻在即,永结同好。   深院里顾惊云一大早便在整理桌案上的奏章文书,林片羽贪暖起得迟一些,绕过屏风缩了缩脖子,自觉将身上的狐裘紧了紧,靠在顾惊云的身侧。   “我让顾童暖了炕,怎么现在就起了,不累吗?”   在他的肩头蹭了蹭,林片羽想到直至凌晨的一夜春宵,脸上爬上两朵淡淡的红云,一言不语。   顾童进来时撞见二人的耳鬓厮磨,低头用力咳了一声,“王爷,彩七公主来了。”   彩七入陈以来一直都是在宫里好生呆着,只是联姻一拖再拖于理不合,轩凌前几日提出让彩七选夫,岂知彩七一下相中了素未蒙面的将军王,一旨令下,顾惊云竟拒接圣旨,这一下恼了两人,轩凌欲降其罪,彩七公主兴趣大起,扬言要亲自拿下,如今自作主张大摇大摆进了王府。   林片羽心下一震,而身旁的顾惊云已经火气上头,顾童委身退出,林片羽抱着他的胳膊,一脸平静,“说到底她还是逸郡王的侄女,不管来意如何,王爷还是应该要尽待客之礼的。”   一路紧牵着林片羽的手行到前厅来,彩七一身金黄的祥云织锦窄裙腰间歪着一把五彩宝石的银器匕首,一头长长的乌发拢在脑后一圈珍珠流苏围裹着,不是还伴有阵阵铛铛声。林片羽见到那双灵动的双眼不停在她的身上打量着,抽出被顾惊云紧握的手微微欠身,“想必你就是彩七公主了,片羽见过公主。”   “你就是柳贵妃说的,金平郡主?”   彩七的眼睛不停地闪着灵巧的光,今日的林片羽着了一身裸粉色云锦小短袄,腰间漏出来的龙虎玉环佩静静地躺在碧柔纱裙上,彩七顿时嘴角的弯度渐渐漾开来,“果然是个尤物,怪不得宫里人人都说将军王专宠郡主是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如今一看,世间男子恐怕也难寻你一眼回眸吧。”转过脸对着顾惊云,“是不是,将军王?”   顾惊云听那轻浮的笑言,轻轻将林片羽揽在身后,“你若不是来做客的,说完就给我走,本王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人。”   彩七公主饶有趣味的凑了上去,“我堂堂赵国公主当然不是来当客人的,”脸上立即换上了一副威严之色,“你们都听好了,我彩七公主从今天起便是将军王府的正王妃,皇上宣的旨意全府上下应该都清楚,不用本王妃一一相告了吧,王爷?”   “本王可没有接下那一纸婚书。”   “可皇帝之命也未有收回之礼。”   双双僵持不下,林片羽微微站出身子,“公主暂且在府里住下,有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王爷如今也是被公主这一出吓了一下,待日后好生商量。”   “你竟如此识得大体,”转过脸嘲笑道,“王爷,她在你身上也是试了不少的技艺吧,放心,以后本妃也会好好对你的。”   “小管家,本王妃的寝室在哪?”   顾惊云气急,拉着林片羽往深院里走。   过了紫竹林,林片羽拽着顾惊云的衣襟,“王爷,慢些。”   入了门,顾惊云气不打一处来,甩开袖子上的手,径自坐在宽椅上。   林片羽轻笑,上前挨着顾惊云靠着,“彩七公主选夫,王爷抗旨,本就让她失了颜面,一弱质女子在异国他乡独自抗争,她实属不易,刚才她的话语确实刺耳了些,可也是句句在理的呀,看在逸郡王的面子上你也该对彩七公主客气一些。”   “你这张嘴倒是比她厉害。”一把将林片羽抱坐在怀里,满眼的宠溺。   出了深院,林片羽独自回了娇院,刚入门便看到彩七公主在院落里晃晃悠悠,一旁顾童低头不语静静候着。看到迎面而来的林片羽,彩七扬眉直言道:“你这院子不错,从今天起它就是我的了。”   顾童本就是一脸的不悦,听到这话立马跳脚了,“你当个王妃也要分先来后到吧,这院子是夫人的,夫人先进的府,你们赵国的人是强盗吗?”   彩七公主不高兴了,耷拉个脸指着顾童,“本公主是你的王妃主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是要我劈了你?”   林片羽抬手,将顾童支了下去,“王爷让你上点茶水。”   其实彩七刚进将军王府见到林片羽便是眼前一亮,若说她是天之骄女那林片羽便是惊为天人的仙女,她有着胜于她一身傲气的东西,让人信服的魔力,顾惊云痴情与她让彩七有了理所当然的理由,只是立场不同,注定是对手。   “让公主见笑了,”看着远去的顾童,林片羽微微欠身,脸上还是淡淡而温和的笑意,“这院子公主喜欢便拿去,等会我让人将里面收拾一番,有什么需要的我都会满足公主的。”   彩七公主心头有些稚气,硬着声音,“我要顾惊云你也会给我吗?”   “公主定是累了,先歇着等会我让人将公主的东西安置好。”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林片羽依然是微笑着,“公主,片羽也曾经感受过无助,恐慌,可是,这些不安不是掠夺的理由。”    ☆、规矩   晚膳后顾惊云没有见这林片羽的身影,匆匆赶去娇院,才入的院门便看见一众女婢一个个守在门口,林片羽是不喜人多伺候的,退身出去,过了长廊见着一娇小的女婢端着一碟剥好的坚果匆匆行礼跑走,顾惊云疑惑,“夫人让你们来的?”   “回王爷,是彩七公主,夫人将娇院让给了她,自己搬去了东厢房的兰轩室。”   顾惊云点点头,有些气氛,转身朝东厢那边走去。   兰轩室常年无人居住,潮湿阴冷又是冬天正冷的时候,顾惊云实在是想不通林片羽是什么心思。疾步跨过圆拱门,丛丛青梅簇拥的绣窗上倒映出林片羽清瘦的身影,转身带起的发丝,无意留痕,来来回回。轻叩门扉,顾惊云屏住呼吸,等着她给他一个说法。   “顾童,我这里好了,不缺…”林片羽开门见清来人呆了一瞬,随即散出淡淡的笑来,“王爷。”   顾惊云霸道的闯了进去,屋子里被她这样精心摆弄一番竟生的精致起来,床榻前的红木圆桌被一张五色斑斓的锦绣铺盖上面一瓶剔透的玉露瓶盛着几枝素梅卧在中间,床头的雕花栏外侧一把美人靠摇晃着一匹雪白的狐裘,一条黑红的腾云锦毯伸到门口,屋里除了满口的梅香就是袭身而来的寒气。   林片羽轻掩上门,“还打算明日再去跟王爷讲的。”   “她要你的院子你就给她,她要你的男人你给不给?”   林片羽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心里偷偷溢出满心的欣喜,上前宽慰道:“毕竟是承蒙皇上亲封的,本来你们之间嫌隙很大,王爷万万不可因小失大,这兰轩室只是脏乱了些,片羽住这里也挺好的,外面的梅花正香,布置一番下来也是很有诗意的。”   面前的男子仍旧是爱理不理,林片羽微微倾身环住他,蜻蜓点水的一吻,“守住了王爷,才不会让人抢了去。”   顾惊云顺势收紧了力道,狠狠的加深了这一吻。   “去哪?”   “去深院。”   “这里很好的。”   “太冷了,等春分了再过来。”   一夜的积雪白了整个陌都。   彩七一早便集齐了王府里的所有下人,声势浩大,顾惊云刚出后堂便见了这样的阵势,冷着脸正要去前厅。   “王爷来得正好,”只见彩七指着所有的人绕了一圈,“今天本妃就立下这规矩,所有人各司其职不得僭越岗位,行礼按规矩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待遇,王妃,不是谁都可以当得,还有府中三餐按时准备,各个院落的特点厨房里好生记着,散了吧。”   顾惊云瞥了一眼径自走了,彩七淡定的跟在后面,微笑不语。   林片羽出现时,他二人正在前厅用早膳,本要直接坐定顿了一下,欠身朝彩七行了个礼才坐在顾惊云的旁边。   “虽说姐姐你比我早进王府,可是规矩还是规矩,早上第一件事不是对我行个早,应该是王爷早。”看了一眼林片羽有淡淡正色说道:“既然现在我进了王府,那我就挑明了讲,我同王爷虽然没有行过大礼,但是皇上的圣旨便是我们的媒妁之言,所以王爷便该雨露均沾的,”   顾惊云隐忍着,语气平稳,“说明白。”   “我彩七不是个心眼儿小的人,可是你也不能把我晾着,今儿个起,我得定个规矩,王爷留宿我同姐姐各分两天,考虑到公务原因,王爷自己独居两天。”   “你想控制?”   “不是控制,是公平。”   顾惊云镇定地将筷子放下,“彩七公主,你可知什么是感情?你同本王从未见过,为何要揪住彼此不放,自讨没趣呢?”   “本王妃不急,感情正是要培养所以才让王爷分我两天,好好谈谈感情。”望向林片羽,彩七笑的惊悚。   林片羽低头不语,正要起身退下一股热流涌上心口,一阵眩晕扶着柱子,所有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片羽,”顾惊云上前拥住她,“怎么这样?顾童,叫宫医…”   林片羽摇摇头,“王爷,不用了,只是一时的,一会就好了。”   “普通的吃坏肚子而已,你们有点大惊小怪了。”彩七挑了挑眉,缓步回了娇院。   未央殿里宫门紧闭,北风呼啸。匆匆击打了几声,柳如喜的肚子已有了七月之大,早已显怀,渐渐寒冷的天气让她很是贪暖,加之身体笨拙不少,也不敢轻易的出去,都是轩凌过来未央殿陪她。   连着两日的急雪,轩凌愣是停了早朝,终日在未央殿里足不出户。   女婢将新换的暖炉递到轩凌手里,看了一眼靠在锦榻里的柳如喜亲自将暖炉围了好几层才转到她手里。   “顾惊云那里可有什么异动?”   轩凌摇摇头,坐在她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那高耸的肚皮,“彩七公主是个急躁性子,进去就是改朝换代,弄得个个人都惧怕三分,不过倒也没什么大动静。”说着贴向肚子,一脸的憧憬,“他都动的这样厉害了?”   “整日闹得好不安宁,故意等我睡着了闹醒,早些出来倒是了事了”    ☆、往事   顾惊云瑟瑟的逃过紫竹林,躲过一阵寒风进了深院里,探头瞧了瞧,内寝里的灯火微弱,林片羽早已入寝睡下。   “王爷不是今夜轮着去娇院了吗?”   顾惊云按着她欲坐起的身子,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倒是想得理所当然。”脱下靴子和外袍,掀起一角钻了进去。   如往常一样,林片羽静静地躺在顾惊云的臂弯,一只大手轻轻地覆上身边温热肚皮,“这几日可有好转些了?”   “好多了,胃口也多了,许是吐的多了,饿着了。”林片羽被自己说笑了,捂着嘴乐呵不停,很快又正色道:“不去彩七公主那里真的妥当吗?”   “你就那么想本王去那?”   林片羽低眉不语。   “再怎么霸道,本王也让她进了王府了,有些事情她该不该管应该是有分寸的。”   再次依偎着他坚实的臂膀,林片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早膳之后,顾童准备好骑行装便退了出去,林片羽自起床起时不时地捂嘴,眼里跟着沁出水汽,看到圆桌上的衣装,“王爷是要出去吗?”   顾惊云抿了一口茶水,“冬日身体易气虚血亏,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林片羽点点头,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之色,再一次沁出的水汽凝成了泪水溢了出来,顾惊云看出了些许端倪,搂过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不舒服吗?”   “没有,”林片羽微笑,“不知是不是没有睡好,眼睛感觉很累。”   顾惊云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定是夜里将你抱得过紧,让你没有睡舒坦,”捧着她的脸小啄了一下,“那你今天就在这好好休息,我去围场跑一圈。”   林片羽点点头散了锦袄钻进被子里睡过去。   围场上一望无际的白雪地,星星零零地漏了几块红土,顾惊云手里的短鞭,只听骏马仰天长嘶,瞬间耳边疾风呼啸,“驾…”   马蹄声穿透了围场的半空,过了一圈,便闻见了身后的马蹄,彩七急急追了上来。   两人你追我赶塞了一圈,顾惊云算是见识了沙漠女儿的技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何必打听,王爷一身骑马装出行,而陈国能骑马的场子就这里可来了。”   第一次他二人说话这样平心静气。   “你我二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彩七就同王爷开门见山说上几句了,”彩七收紧腿上的力度,夹紧马肚子奋力跃到了顾惊云前面,用力勒紧长绳叫停了大马,“王府的所作所为谢王爷不计较。”   顾惊云逼停身下的骏马,眼里聚满深邃。   “惊云哥哥,你不认识我了?”   这一问让顾惊云心生厌恶,“你们赵国的逸郡王都要称本王一声将军王,你个公主竟敢直呼名讳。”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是你让我喊你哥哥的。”   当年的彩七公主才八岁,顾惊云拜访逸郡王正巧撞上了他的生辰,彩七还不是公主,应天王还没有当上一国之主,宴席间,调皮的彩七嬉闹着撞上了顾惊云,逸郡王一脸不悦将彩七立在一旁以示惩罚,顾惊云摆手,将小小的彩七护在了身后,一句无心之过让她刻入心间。   “叔叔,彩七长大会以身相许报答你的恩情的。”   一句话惹笑了所有的人,却让她当了真。   “你若喊哥哥,长大了本王还能考虑考虑。”   当初一听南北商道要一位公主入陈联姻,彩七便自告奋勇,终于如愿以偿,她成了他的王妃了。   顾惊云茅塞顿开,那所有的事情变得有理可循了。面前的彩七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脸上挂着无限的欣喜,顾惊云微微摇头,“彩七,那只是哄小孩的一句玩笑。”   “不是,彩七从来都没有将它当过玩笑,在彩七眼里,惊云哥哥,你就是彩七的夫君。”   “本王已经有妻子了。”   “她只是你的侧妃。”   “可在本王眼里她就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替。”   顾惊云扬鞭长奔而去,彩七一人留在原地看着扬长而去的一点身影,“惊云哥哥,我才是你独一无二的妻子。”   娇院里静的没有丝毫的杂音,彩七独自坐在内室里手里抱着一个宽圆的锦绣绒团,周身萦绕着层层花香。   “来人,将这百香枕交给顾童管家,让他转交给深院的片羽姐姐,素问她近日睡眠不好,就说是本宫送给她的。”   彩七嘴角的弧度嫣红的有些惊悚。   顾惊云出了围场,匆匆在陌都绕了几圈,黄昏才回王府,顾童告知林片羽尚未起身,便用过晚膳才回深院去。   绕过屏风,一身素锦衣袍的女子正铺整着锦被,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转过身便迎上了顾惊云爱慕的眼神,“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现在才起?”顾惊云缓缓踱步,一步一步挪向她,“睡得可好?”   脸上一阵羞惗,林片羽轻启红唇之际,一下便被落入坚实的怀抱,顾惊云将她紧紧贴向自己,“看到你了,我才安心。”   “出了何事吗?”   四目相对,柔情缠绻。   “本王眼里你就是我的妻子,你可知,片羽?”   林片羽的心头被狠狠敲了一击,未及回应便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裹,有些急切有些温柔,锦被之上,顾惊云熟练地撬开嫣红下的贝齿,痴痴纠缠,一路向下,所到之处无不燃起熊熊烈焰,衣衫尽褪,一把含住了胸口的那抹朱砂,一声娇吟溢进耳畔,满腔的热火聚集体内终于挺身而出,一波一波的冲撞出去…   林片羽忍受着体内的冲撞,紧紧的攀附着,随着一浪又一浪的冲击,那一股胀痛渐渐放大,破宫而出,溢出来了,“痛,云,我好痛…”   半路激情发觉了身下那张苍白的近乎白雪的脸,速速停止了动作,抽离了出来,顾惊云捧着扭曲的脸,看见玉腿之间流出的血水,“怎么会这样?宫医,宫医呢…”   深院里一夜未眠,灯芯被顾童不知扯了多少次,床榻上的林片羽脸色依然苍白,昏睡过去,宫医从厨房端来热腾腾的参汤,送到了顾惊云手里,带着顾童退了出去。   小心地扶起将林片羽靠在自己的胸膛,顾惊云一勺一勺的喂食着,眼珠波动,她微微睁开了眼,身体沉沉,小腹依然涨涨的。   吞下一碗参汤,顾惊云将被子紧紧的笼着,眉宇紧皱,“月事多次未来,你难道不知道吗?”   想着原是月事原因,林片羽虚弱地挤出一个笑,“之前都是兰心帮着记着,自己也没留心了,让王爷担心了。”   连着被子将林片羽搂进怀里,顾惊云言语畅快了,“做娘亲的竟然这样马虎,本王还真担心孩儿的生长了。”   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林片羽不可置信地覆上小腹,“孩儿?”   “孩子?王爷,咱们有孩子了?”   顾惊云宠溺地抹去她脸上挂着的两行清泪,“对不起,我不该冲动的。”   林片羽沉浸在欣喜之中,被幸福环绕着。   “这是什么香味?”   “白天彩七公主让顾童送来的百香枕,说对睡眠很好,确实很受用。”   “她在耍什么诡计?”   “孩子多大了?宫医怎么说的?”   “快三个月了,动了些胎气,…”    ☆、端倪   新年除岁,高挂桃符。   将军王府也是张灯结彩,这是王府里第一次这样热闹的过节,往年顾惊云都是多播些银两补贴,今年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的,贺岁都在月末月初衔接得几天,正巧碰上了农庄收成过来,林片羽心里高兴,也算是碰了个家人团圆了。   林长安赶早儿送了一车的果蔬杂粮进王府,因是后门进入也没有引人耳目。绕过后堂,王府里除了前前后后忙碌的下人也没有别的身影,正要跨上长廊去娇院,却见绿潭边上林片羽一身绿萝宽袖锦袄静静地站着,遗世独立。   “羽儿?”   才月余不见,林片羽又是丰韵了一些,林长安疾步上去,嗔怪周围没有一个照看的人,林片羽轻笑,“王爷同彩七公主入宫赴宴,我身子也不方便,在府里正好落个清闲。”   王府里的事情林长安也听了几回,上月顾惊云当面作保便也放下了心,如今林片羽身怀六甲,看他也是上心,便也没说什么,“平常没人伺候不强求,你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子。”   “父亲,没事的,宫医也说了,我这身子到处走走,到时候也好生产一些。”任由林长安扶着往回走,林片羽侧目询问,“父亲来这边是要寻王爷吗?”   “王爷不在就算了,你最要紧。”林长安盯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宫里宴席散的迟,若是急事,我帮你告诉他。”   这事确实紧急,李长安思来想去终是将怀里的信封掏了出来,看了一圈周围才交到林片羽的手中,“这时一位老顾客给王爷的,要感谢王爷的赏赐之恩。”   鬼祟的神情自然是没有逃过林片羽的眼睛,心里也没个准,照样笑着收进袖子里藏了起来,“知道了,”到了紫竹林,林长安才松了女儿的手,“小心脚下。”   将信封整整地放在顾惊云的案桌前,林片羽进了内室,刚入床舷便闻见了那股通体舒爽的香气,卧入榻里又沉沉睡去。   傍晚顾惊云径自跃下马直奔入府中,彩七倒也没有气愤,习惯的轻步进入,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前厅,“惊云哥哥,逸叔叔最近动静频繁,南北边境闹了动乱,要起战事了。”   顾惊云定了定神,顾童正好从深院过来,“王爷,夫人刚刚睡下,长安师傅来过又走了。”   点了点头,二人对了个眼色,顾惊云便甩袖走了。   彩七在原地见他头也不回,冷着脸也折回自己的娇院。   林片羽睡得安详,暖气把她熏得微微发红,顾惊云轻轻抚了抚一头的青丝,放心的到前厅拆了那纸书信,渐渐眉头紧皱。熟练地将碎片送进香炉中焚毁,顾惊云开始冥思起来,林片羽裹着一身长袄出来,“王爷。”   顾惊云抽回思绪,眼光落到她的身上,“我将你吵醒了?”挪了个位置,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林片羽笑的柔和,任由他将自己禁锢在怀里。   “明日我们回庄园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一阵欣喜,林片羽立即清醒过来,“我早就想了,只是没敢说。”   临行前,林片羽不忘将彩七送予的百香枕带着,正好在绿潭碰见,她福了福身,彩七微微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绣枕,“只不过几天,还离不开它了。”   林片羽微笑,“习惯了,公主赠与的香气让人心仪,再次谢过了。”   “香气再让人心旷神怡,夫人也要节制,常言道是药三分毒,何况香呢?”   林片羽微微一笑,绕过彩七出了大门。   “我提醒你了。是你自己要往坑里跳的,怨不得人了。”   每每去农庄里,顾惊云都是独自去,或是带着她,林片羽也疑惑过,可能是为了保护产物,毕竟这奇门遁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终日在王府里,林片羽觉得像个囚禁的鸟,虽说是锦衣玉食,也谈不上自在,马车进了山庄的庭院里,林长安正同一众农夫在商讨着什么,神情严肃,林片羽见状微微收敛了动作,一一恭敬的点头不语,顾惊云揽着她上了阁楼,“他们在谈着一年的收成吧,你先休息。”   想着也合理,便也没说什么,被顾惊云安置妥当便依着雕花栏靠在床头歇下了,他说他出去灌些热水。   “西唐在南北边境使用诈术私自占领土地,边境人民纷纷受害,南陈北赵都有出现,而且犯事的人都是以商人自居,常见的伎俩就是圈羊术,先用整张羊皮换地,交易少量金钱再将羊皮剪系成条,圈上一大块,还强行买卖奴隶,闹得苦不堪言。”   “可有官服介入镇压?”   “王爷,边境本就萧条,官府一看有油水可捞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林长安捋了捋长须,“南北商道通了,长此下去,就是难民的甬道了。”   “而且有兄弟在边境打探,西唐的大司空楚瑜长年掌政是因为西唐国王楚云自年少即位起便抱病在床,那大司空善用巫蛊之术,西唐尽在他的手里。“   顾惊云眉头紧皱陷入冥想,“天下是要动一动了。”看了看阁楼的房间,“战祸一起,南陈是必扰之地。”   明思阁轩凌冷着一副脸色,直直的盯着脚下的众人,宽袖一把扫过案桌上的层层奏章,“你们要夺人家手里的兵权的时候怎么一个个计谋百出,现在要你们其中一个出来领兵打仗都成了缩头乌龟了,啊?”   一个个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堂堂陈国疆土万里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一夫当关,轩凌起身将柳子明的官帽挥手砸下,“你们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不敢去吃苦头,怕没命。”    ☆、生子   未央殿里的红绸灯今夜红的未免有些凄厉了些,柳如喜听过白天里明思阁传出的风声,入夜便躺在铺满厚厚的锦绒的芙蓉榻里,还有月余便要生产,身子是沉重的不得动弹了。   进来就看见那张安静的睡颜,轩凌轻步上前,迟疑了下又退身靠在了床边的美人靠上,紧紧地盯着。   “皇上,可还好?”   话语一出,轩凌所有的软肋尽出,“泱泱大国竟然没有一个敢去迎战,难道这天下只有一个顾惊云吗?”   柳如喜温柔一笑,“皇上,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解决了。”   天色才蒙蒙亮,轩凌轻身起床匆匆在她的脸上留下一吻。   柳如喜睁开眼,绣窗上透着些许微光,套着枣红色锦红狐裘,大殿里的圣安响起便吃力地跨上马车急急奔出。   王府绿潭边,顾惊云的身影已然矫健,看见枣红的身影穿门而过,顾惊云收剑入鞘扔给顾童便直接去了前厅。   狐裘之下柳如喜的肚子□□,人便看上去臃肿了几分,顾惊云也听说过宫里的几分轶事,只是不想她的肚子竟已经有这般硕大,恭敬的行了个礼便坐下身来。   “王爷,”柳如喜重重跪倒在他面前,“边境战事紧迫王爷一定也有耳闻,群臣商议无果,可是形式迫在眉睫,往日种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请王爷收回成见助皇上定国安邦。”   “定国安邦?竟让一个女人来下跪求情,本王还真看不起,”顾惊云指着柳如喜身旁的女婢,“把娘娘扶起来。”   “皇上他不知道,我终日看他忧心,心里也不好受,十月怀胎一朝下落,我想让他第一个见到。从前是我太过贪心,死不放手,可如今我只是想让自己的丈夫平安快乐,皇上自觉对你心生愧疚也从未对你提及要求,可是…”   情绪太过激动,柳如喜的肚子开始牵扯的疼痛,一阵又一阵,“求王爷…啊…”终于一股热流从腿间顺流而下,“我的孩子,怕是…怕是要…出来了…啊…”   娇院里四周紧闭,顾惊云命顾童速速奔赴皇宫通报,林片羽闻声出来才知道柳如喜即将临盆,彩七笼着袖子在门口静静的呆着,顾惊云在慌乱之中看到了院落门口的林片羽,“这里乱极了,你回去,不要见着血光了。”   轩凌匆匆赶来便听见了屋子里痛苦的喊叫和产婆的催产声,“娘娘怎么会出宫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说着就要往屋子里闯,顾惊云一把拦住他,“皇上,皇上!”   “放开。”   “娘娘见不得风,安心等,会好的。”   “你听得到吗,”轩凌急红了眼,指着屋子里的叫唤,上手对着顾惊云就是一拳“她很疼,孤得去守着她。”   “娘娘向第一个见到孩子的是你,她来这里是为你而来,不然你以为我会去宫里喊你?”   一声清脆,呱呱坠地。   阳光已经昏黄,娇院里一片金碎。   柳如喜缓缓睁眼便看到身边的轩凌抱着一个圆圆的襁褓守着她,心里幸福满溢。   “皇上!”   轩凌红了眼眶,俯身将孩子放在她的一头,不敢用力去亲吻她的额头,怕一下子就会破碎,“喜儿,谢谢你,是个男孩儿。”   “臣妾也想着是个男孩儿,那样皮,让为娘的遭了好一通罪。”   “等你好了,咱们好好修理他。”   “皇上可想好了名字?”   “轩亘,亘哥儿,亘古不变。”   入夜顾惊云正坐在绿潭的柳石板上仰天沉思,柳如喜已经睡下,轩凌过了长廊来到了顾惊云身边。从记事起,轩凌便同顾惊云一起,那是他还不是太子,他也不是小王爷,他们之间感情纯粹的一尘不染,渐渐地,他们长大了,他当了太子,他成了小将军王,他要日日练习刻苦研读,他要天天操练棍棒兵法,却仍然记着回城之日的一醉方休,从何时起,他们渐渐远了,他同柳如喜轻梅竹马,他对她一见钟情,柳如喜选择了权势滔天的他,他便弥补他一朝兵权以示愧疚,他们都栽在了一个女子的手里,只是顾惊云逃离了,成全了他们的一生一世。   相视良久,第一次两人如此坦荡的笑出声来,“她给你生了个儿子,恭喜你。”   这一次顾惊云没有称他皇上,轩凌敞开了心,“即将你有人唤你父王,也恭喜你。”   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没有君臣之别。   当年她为了权势屈服家族嫁给了他,如今他给的爱感化了她,他也拥有的一生挚爱,独一无二。   “不是我,你也不会遇见她。”   娇院里一大早便热闹起来,婴儿啼哭忽高忽低,奶娘女婢进进出出忙的不亦乐乎,林片羽起床踌躇半天还是拉着顾惊云一同去探望。   行到门前,顾惊云还是停住了,“你们女人家,我也不好进去,你就自己去吧。”   林片羽想着也点点头,一进门,小皇子刚吃过奶睡的香,柳如喜抱着他摇晃,满眼的慈爱。   “娘娘。”   看到肚子微凸的林片羽,柳如喜先是微微愣了一瞬,随即巧笑嫣然,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等候的奶娘,拍了拍床前的空位,“是夫人,来,这里来坐吧。”   身子靠着,柳如喜一脸的安详,“夫人也该有些身子了吧?”   “快六个月了。”   “夫人来可是有话与本宫说的?”   “不是,”林片羽轻笑,“片羽来只是来看一看娘娘,毕竟都是做母亲的。”   “你不想知道点什么?”   “娘娘,一去不返,追又奈何?”   良久,柳如喜看着林片羽笑了,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来日多来宫里走动,本宫想交你这个朋友,”收了一声,“一定不会那样对你了。”   两人齐齐笑出了声。   西唐在南北边境的骚扰日渐严重,不平等的恶意买卖愈演愈烈,官府即将支撑不起,大量难民被西唐搜刮掳掠过去,手段无情计策无影,朝堂之上毫无计策。   顾惊云带着一队精兵,一身精甲入了早朝大殿,“皇上,臣来领命出征。”   轩凌站直了身子,疾步下到他身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顾惊云转身面对群臣百官,“我顾惊云上阵杀敌只为巩国护家,我可以以身护国,可是你们必须给我辅助皇上守住国家,命我来拼,你们没有尽责我便要你们的命。”   鸦雀无声,顾惊云蔑视一眼全场,指着殿外的一队精兵,“破云军是臣亲手训练出来的,我拨了一队安插在宫里,万不得已定会拼死护皇城周全的。”   “惊云,…”   “我一走,将片羽接进宫来,那彩七公主我实在放心不下,好生照顾着,平安生产,叫她等我回来。”   长剑一挥,“两年,本王要叫那西唐俯首称臣。”   长队出城,威风凛凛。    ☆、临别   林片羽醒来身上已经衣衫完整,想到昨夜的温存仍是一脸潮红…   顾惊云守着林片羽一直到午时她醒过来,抚了抚那隆起的肚子,嗔怪孩子的安分,“亘哥儿六月就开始在贵妃肚子里蹦跶,我这个祖宗怎么这么安分?”   林片羽轻笑一声,“那是不让爹娘操心的乖孩子。”   一把将嘟着嘴的林片羽抱了起来,坐在圆桌前,顾惊云把她放在腿上坐着,正要松一口燕窝粥入口,林片羽搂着顾惊云的脖子娇笑,“我和孩子是不是很重啊?”   “不重,一点也不重。”放下手里的玉瓷碗,“你们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林片羽听这顾惊云今日说话很是煽情,不过也未多想,只是听着很开心。   “王爷今日不用忙事吗?”   “皇上恢复了我的早朝,明日就要报道去了。”   林片羽捏着顾惊云的鼻子,“原来是这样啊,”   一日的时光被她这么一睡也闹腾过半了,顾惊云牵着林片羽偎在绿潭边不时看看天上跃过的喜鹊,池里的锦鲤也不时朝他们吐几口泡沫,平凡简单的快乐。傍晚时分下了几滴冷雨,顾惊云有些惊着,速速将林片羽抱了回去。   深院里的林片羽心头不太乐意,才出去透了口气就被匆匆赶了回去,顾惊云侧身看了一眼浴池的热气,将林片羽拥进浴池里,“天色也不早了,早些收拾好睡觉不挺好吗?”   林片羽被顾惊云通身按摩的倒是舒爽,“王爷,你今日怎么这样体贴,是明日就要日理万机了,今天便好好消磨吗?”   顾惊云只笑不语,沿着她的背脊向下,在她的股上亮了一记巴掌一把就将她捞了上来,顾童早已备好了晚膳,这时的灯光有些暧昧。   黑暗之中林片羽枕着顾惊云的手臂又是沉睡,舒缓的呼吸喷吐在她脖颈下精壮的手背,顾惊云亮着眼睛,贴合着她的背脊将胸膛环抱着她,缠绕间触到了那团柔软,隔着单薄的衣料,他轻轻的呵护着,渐渐呼吸沉重起来,顾惊云索性伸了进去,花苞在手中慢慢膨胀,另一只手也跟着划过寸寸肌肤探了下去…   林片羽睡熟之际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惊醒过来阻止了锦被里肆意的大手,歪过头正对上黑暗里火热的眼睛,他的一句想要下一瞬便将身下的娇弱悉数吞并,用力的舔舐着娇嫩的唇片,紧紧纠缠,手上的力度微微沉重起来,小心地把玩着,有意无意的摩擦了一点朱砂让她浑身充斥了久违的颤抖,忍不住□□出来…   为了不压着林片羽的肚子,顾惊云从身后紧紧贴合着她,抵在她身后蓄势待发,当那娇嫩的肌肤划过他的脸颊耳畔缠绕的脖颈,“王爷,轻点。”锦被之下从背后挺身而入,林片羽无助的收紧手臂的力度,不停地叫嚣着,像是溺水的鱼儿浮浮沉沉,一夜的冲撞,终于她倒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身上沁满了他的味道。   顾童来叫门的时候,林片羽才整理好,大门宫里的官轿已经等候在外,“夫人,王爷说让您跟随贵妃娘娘进宫,他在等您。”   她心头一阵惊喜,想着他又是在耍了什么花样?   依然是在承欢殿,冬去春来,白玉栏前的桃李已经抽出了点点芽孢,林片羽拖着肚子远远就看见一个背影站在殿堂前,绕过桃李,一脸得意,“你又是与我玩些什么花样?”   转身的,是轩凌。   她的脸瞬间静了下来,“片羽见过皇上。”   “起来吧,”轩凌微微抬手,“夫人可是来寻将军王的?”   “是。”   轩凌上前,从后背拿出一封鼓鼓的信封,是那一方娟秀。   “他一早领兵出了城,此战是攻打西唐,期间你就在宫里好好住着,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了。”   静静的地下两行泪雨,林片羽躬身送轩凌离开,这一下弯腰就再也没有起身来,脚底沁出一滩血水…   柳如喜带着顾童来到承欢殿前,里面早已乱成了一团,,这时老宫医提着药箱手里拎着百香枕匆匆从承欢殿里跑了出来,“那是我们家夫人的枕头。”   老宫医停住脚步,朝柳如喜行了个礼,随即开口道,“这枕头是从何而来?”    ☆、变故   林片羽醒过来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春意未央,承欢殿前的桃李伸长了细小的绿芽,渐渐回暖的温度并没有让觉得比寒冬要温热,林片羽就像被抽光殆尽一般睁着眼盯着头顶密不透风的圆帐,怀中空空如也,耳朵里只听见自己喉咙里哽咽的回声 …   “郡主今天怎么样?”   柳如喜依旧每天都会询问她的情况,自那日引胎血崩她便昏睡不醒,一睡就是半月之久。   床畔是两个瘦小的宫娥,纱帐在她们的动作下缓缓拨开,露出一张苍白如雪的肌肤,林片羽的身子僵硬,从宫医施针将孩子从她的身体里强行滑出,撕心裂肺之痛,眩晕之际她在拥挤的缝隙里看到一块黑紫的皮肤,身体就开始下沉,瞬间坠入无间苦海…   “苦了你了。”   柳如喜的指尖泛着丝丝暖意,“当日宫医将百花枕里的麝香和藏红花都挖了出来,她藏得深,混着干花以为找不出来,无奈皇上与北赵有过盟约,只能将她扣押在地牢里,对不起。”   地牢里白天如同黑夜一样暗无天日,只能从一口口小窗看到些许日光,细碎的脚步刺激了所有的记忆,彩七眯着眼,“你倒是安静,是来找我索命?”   林片羽头戴雪绒金丝毡帽,青碧色的锦绣丝绒斗篷将她的虚弱紧紧笼罩,两人之间隔着冰冷的铁索声,那锁链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为何要害他?”   “你还真沉得住气,”通红的眼眶,几日来没有睡觉,彩七笑得瘆人,“我年少便倾心于他,他的王妃只能是我,他的孩子也只能是我生的,不过,我只是想你不孕而已,岂知你有了,倒是可惜了,听说,是个小王爷?”   “我不会杀你的,更不会动你一丝一毫,”林片羽行的慢,直直地盯入彩七的瞳孔,“他去了战场,你杀了他的孩儿,恐惧是无休止的折磨,你会被上天惩罚的。”   南陈与西唐的交界,杀狼关中年时热,天然的生长优势让茂雨林滋生了许多天然毒物,浓郁的森林瘴气让西唐备战多了一项关卡。顾惊云将营地驻扎于茂雨林十里开外的荒阴山脚下,西唐既然善用巫蛊,他便要用毒抵制。   一夜之间顾惊云带人将茂雨林中消除瘴气的消弭草焚毁干净,爬上荒阴山的水源地投放了大量的巨丽花粉,沼泽之地也不放过,常言道,巨丽一沾,有去无还。   楚瑜面具之下的脸阴沉,嘴角勾了出一抹狠邪,长剑一挥万马齐奔,陈唐之战正是交锋…   据之后的南陈《孝感帝正史》记载,孝感五年镇国将军王顾惊云率军赶赴杀狼关,南陈西唐两国以茂雨之战最为激烈,适逢孝感七年春至,西唐楚瑜善以巫蛊之术魂迷破云三军之心,一夜间从荒阴山绕过茂雨林火袭营地,破云军溃不成军,镇国将军王被火舌吞没,尸骨无存,西唐虽胜因顾惊云事前的毒物陷阱也折去了大批兵力,茂雨之战以南陈战败告终,自此西唐割去荒阴山为界的包括茂雨林的南方大块领地,并要求以公主和亲才愿结联盟之谊。   承欢殿前的桃李下纷飞了一地的落英,成片成片地向西边席卷而去,春寒逗留,风吹着竟比冬日的还要刺骨。柳如喜牵着两岁的亘哥儿寸步不离的守在林片羽身边,看着她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方娟秀。   生归来,死相思。   风雨同舟,细水长流。   两心恒久。   心如死灰,林片羽一夜之间成了世上最孤独的人。   “他的衣冠已经到了,该去看看了。”   柳如喜在她耳边轻声劝慰,不自禁也红了眼眶。   起身出门,林片羽生了赴死之心。   三月初二,宜嫁娶之礼,宜红白之喜。   春意盎然草长莺飞。   林片羽穿着一身正红的织锦翻云广袖婚裙从容的跨进大殿,头上的金色的飞云流苏平稳的摇晃着,“本宫乃皇上亲封的金平郡主,入唐联姻只有本宫最为合适,有些是只有做了才不会后悔。”   轩凌一夜之间白了两鬓的黑发,看着下面娇艳的红妆,他知道那是一心赴死的决绝,多少年之后,他依然记得城墙脚下的一抹嫣红。   “我们还是亏欠了他们。”   柳如喜抱着圆滚的亘哥儿望着承欢殿的一角飞檐,声音颤抖,落下两行清泪。    ☆、和亲   和亲的车队趁着白天加速绕过了茂雨林,林片羽掀开头上的盖头,窗外早已看不见陌都的城墙了,入夜便到了西唐的国都,渝城,这一路,也不过匆匆十日罢了。   袖口中的匕首细小,被素白的娟秀紧紧包裹着,林片羽渐渐能听到人声鼎沸的喧闹,小心地反手抵住袖口,任由喜娘搀着入了紫晏宫。   盖头之下红光笼罩了林片羽所有的视线范围,她能清楚的听到周围的嬉笑喧嚣,一只扣有红花的手满是褶皱,从下而上欲掀开头顶的盖头。   “且慢。”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是西唐的国君唐靖王,楚云,“朕是第一次大婚,虽说只是个冲喜新娘,也要按着国礼走,你说是不是亚父?”   林片羽有些颤抖,这声音像极了他,只是像而已。这个南陈的冲喜新娘不过是西唐向天下展示胜利的战利品而已,紫晏宫的匆匆一瞥便足够让人嬉笑了,林片羽按捺住内心的悲苦由着宫女领进婚房。   楚云并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虚实,他只知道他一觉醒来失了所有的记忆,楚瑜是他的亚父,西唐战胜南陈,陈国以金平郡主联姻,楚瑜说,天眼开明,和亲冲喜,国运恒通,他便娶;楚瑜说,他是西唐的王,他就是;楚瑜说,是他给了他一切,楚云信了所有的一切,陌生的一切。似乎那个陈国郡主的无助他看到了,不安稳的脚步,不安稳的内心,纤纤细足,只身而出,附和着每一人的笑脸恭敬,接着一杯杯酒水下肚…   含纷殿里纱幔婆娑,盖头之下渗透的烛光影影绰绰,林片羽听见宫人们匆匆离去的脚步,一关一闭之下的房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朝她而来的身影渐渐逼近,遮挡了盖头外所有的光影。楚云踌躇着,他怜惜这一身红衣的命运,正红的织锦翻云广袖婚裙在金黄的灯盏笼罩下艳丽至极,楚云想着可能是酒精作用,女子的美颜不过倾城之姿沉鱼之貌罢了,都是皮相,亚父楚瑜曾叮嘱过,一国之君不可过于沉迷女色,他也从未有过,跨步上前与新娘并肩而坐,一抹桃花香气扑鼻而来,沁透心脾。   林片羽袖子下的匕首早已蓄势待发,调转过手腕,只等头上盖头掀起便手起刀落,未及多想,隔着红绸唇上传来了一片温热,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着眼静静等待着,盖头外的那个人只是静静地吻着,温柔辗转。   “朕竟忘了揭你的盖头。”   说罢红绸滑落,林片羽扬手奋力一发,定在了半空,两眼氤氲,那是一张她心心念念了两年的脸,她看着他笑得邪魅,夺下她手里的匕首抛了出去,“看到朕的脸是不是杀心就平息了?”下一瞬便将她用力揽入怀里,“若是你心狠一点,就成功了。”   林片羽听到的语气完全陌生,可明明就是那个人,泪眼朦胧,“生归来,死相思,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吗?”   楚云的心头微微颤抖一阵,身体却无法拒绝她传来的体温,“你是在勾引吗?”   林片羽僵住了,眼睛直直的定在那张与顾惊云一模一样的脸庞上,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不认识我吗?我是片羽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你的妻子呀…”   楚云听到门外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未及林片羽说完,拉下两旁的红帐拥着她倒进了床榻里面,动静消失,楚云才转头迎上了林片羽悲伤里的期待,接着他看到面前的女子含泪吻上他的唇,细细厮磨,奇怪又熟悉的触感让他无法拒绝,她像是熟悉他所有的特点,才一下子就点燃了他的心火。林片羽主动地撬开楚云的牙齿与之缠绵,他感觉到了她的泪淌进了他的臂弯,滴在了他的颈窝,彼此渐渐沉迷,楚云搂住身上的女子猛的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的眼睛里盛满了火焰,重重的喘息着,他不想,林片羽被他死死地扣住了四肢,她看见了他的隐忍,微微仰头吻上楚云翻滚的喉结,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你自找的。”楚云的攻势狂猛,用力地含住那红肿的娇唇辗转舔舐,将林片羽的两手抬至头顶固定,另一只手开始解她的衣衫,前襟敞开春光外泄,一路向下,直到楚云感觉到手里蓓蕾开出了花,衣衫尽褪,他直接鲁莽的侵入了,林片羽感受到了疼痛依然纠缠着他的腰身,指甲嵌入他的肩胛,顺着他的动作坐入他的怀里交颈相拥,“你想要,我便给你。”楚云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脸埋在她的胸口不停索取,头皮里蔓延的温度让他越来越兴奋,他听见她几乎窒息的□□,像溺水的鱼儿…   红帐之下,赤身相拥,“朕似乎觉得你并不陌生,”楚云绕着手指在那片红云满布的皮肤上打圈,“可是朕不是你的王爷。”   林片羽的眼里依然荡漾着晶莹,伸手抚上楚云的脸,“云。”   “你可是在唤朕?”   楚云看到了林片羽眼里的答案,拉过锦被将两人掩埋,她的眼皮渐渐垂下,他还是迟迟未睡,心里一时间乌云密布。   楚云在左右阁静静等着楚瑜的到来,他始终觉得自己对林片羽的感觉没有陌生,相比之下整个西唐才是生疏至极,一切真的和楚瑜一样吗?他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子骨,还有他一身的技艺…   “亚父,朕之前真的病的很严重吗?”   楚瑜脸上不禁有些局促,干咳了几下,“君上之前确实身体虚弱,五年来都是药物虚命,有些事情慢慢会好的。”   楚云知道楚瑜的言语之意,便也就没有在说什么。    ☆、愤怒   左右阁每日的议事都让楚云没有丝毫痛快,一国之君,不过是楚瑜的傀儡玩偶罢了,夕阳垂暮,含纷殿早已华灯透亮。   宫女帮林片羽泻下发髻便都悉数退下,铜镜里映出纱幔后面楚云模糊的身影,他拨开幔帘缓缓而来,不同于昨日大婚,林片羽只着了一身锦白的抹胸秀纱裙,前襟的绣带上泛着微微的烛光,青丝之下脂粉尽褪,一眼惊鸿。楚云靠在床榻前的美人靠上一脸疲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向他款款而来,步步生香,楚云有些迷醉,执起她的手有些悲切,“你既然入了西唐便是朕的女人,安心地呆在朕身边,朕会守你一生一世的。”   他知道,他入心了。   林片羽的心里还怀着希冀,乖顺的靠在楚云的胸口,“你说你是王,那就是王,不管你是王爷还是君王,我只属于你。”   她的心里还是想着那个将军王,楚云心口堵住了一团火,恨着心握住纤细的脖颈提靠在床头的雕花架上,这时一个小宫女送水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跪地求饶,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宫门紧闭。   “朕可以忍受你所有的缺陷,却不容许你的心里把朕当做那个男人,你的王爷早就在茂雨之战的时候死了,你知不知道?”   林片羽憋着气,眼里盛满了对面前这张脸的眷念,抚摸上他的脸庞,一滴热泪打在他的袖口上,锦红漾开成了深红。   林片羽彻底激起了楚云的怒火,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受惊的猛兽,眼里噙着瘆人的猩红,他利索地抵住林片羽固定在雕花架上,扯了长袍之下的绸裤将她的裙摆推至腰间,个用力便冲了进去,怒火的冲击让林片羽颤抖的蜷缩着身体,楚云不依不饶,两脚抵在她的腿间不许她的身体下沉,大手摁着林片羽的身体遮去她那双可怜的眼睛,怒火渐渐平息,楚云缓缓退了出来,混着满脸的泪水,她已经沉沉昏睡过去。   怜惜的将林片羽的衣衫整理好,盖上锦被。   半梦半醒之间,林片羽感觉到身子轻飘飘的,像一阵春风温柔拂过,迷糊之中他看见一个玄色的身影坐在床头在她的腿间动作,不自觉得僵硬了,楚云看了一眼,将散瘀膏放在她的床头,离开了。   “什么时候,你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我?”   林片羽醒来身上已经利索很多,听见屋里有匆忙的脚步声和水流声,起身便看见一个碧色宫女。不同往常,整个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进进出出,细细一看,明眸皓齿的模样,倒也是个可人儿。   “就你一个人吗?”   小宫女见林片羽下了床连忙跪地请安,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倒也是镇定自若,毫不慌张。   林片羽见她将最后一盆水倒进浴桶里,放下帷幔就静静的守在外面,不多说一句,甚是谨慎灵巧。一番询问下来,这小宫女名字叫碧碧,本是左右阁里楚云的贴身宫女,这偌大的皇宫只有一个妃嫔,林片羽的心里不免有些落寞,这一网红墙朱瓦不过是他日弱水三千的嫁衣罢了,他不是王府里只取一瓢饮的顾惊云。   白日渐长,空气里漫着湿热,含纷殿里圣驾已有两月未至。   淡淡饮下一口清茶,“碧碧,如今该是几月了?”   今日的林片羽穿着一身赤粉色的流袖纱裙,仅一层薄纱披肩肩胛柔美的线条悉数殆尽,锁骨处挂着一条白玉翡翠串着一缕金丝流苏,同胸口的抹胸细密衔接,她没有挽髻,垂着眼睑抚摸着腰间的龙虎玉环佩,无限遐想。   “回郡主,如今该是五月了,昨日女婢看到后花园的兰池里芙蓉已经含苞,到了月底就该开了。”   是啊,五月芙蓉六月荷,已经是夏天到了。   “郡主,芙蓉未开,兰池里还有一群富贵锦鲤,可愿去看看?”   这里的后花园已经凤蝶成群了,林片羽提着裙摆提防着玫瑰苑里伸出来的小刺,却并不看花,到了牡丹园才放下衣摆跟着碧碧来到兰池。这里的清荷早已张开了曲卷的尖角,拖着花苞姿态虔诚,水面上一波一波的涟漪泛着金红色,忽上忽下。   “也不知绿潭的锦鲤可好?”   “郡主,这是叫做兰池。”   林片羽回神,对碧碧莞尔一笑,“我知道。”神色骤然停在了通往兰池的云石小路旁那两丛芭蕉上,仿佛那里还有一个少女伏在那里偷望,路上依稀可见那赤脚的印子…   “芭蕉往事依稀,问君知不知。”   碧碧看得出林片羽的怅然若失,“王平日也爱看这锦鲤芭蕉,看着时辰也该到了。”   这一出,有心为之。   楚云一身青云墨金盘龙绣袍缓步穿过牡丹园,与往回走的林片羽二人迎个正面,依然,她的眼里还是噙着思念别人的泪,本是思慕之心却无端蒙尘,她心里有的也许只有那个人,匆匆绕过。   一个矮小的身影匆匆穿过,见了她稍稍行了个礼又朝后跑去,“王,这是司空大人让侍衣局拟的季选秀女名单和画像,请您过目。”   林片羽被身侧的疾风干涸了来不及低落的眼泪,被碧碧挽着,步履轻盈。   “终于要热闹了。”   佳人退去,楚云终于露出了满心的落寞与思念。   “拿回去,朕晚上再看。”   两月下来的暗访让楚云感受到了莫名的暗潮汹涌,林片羽的惊讶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份,可是整个调查下来竟然没有一个阅历资深的宫人,若是掌事局的说法,更新换代,无处可寻,这里不是他的栖身之所,所有的一切越来越陌生。   这里面暗藏了什么?    ☆、纳妃   紫晏宫里季选的秀女进了一批又一批,楚瑜在一旁煽动着群臣,新君即位延续皇家血脉,扩充后宫是皇家重任。楚云自上一次便知道这个所谓的扩充后宫只是楚瑜想羞辱他的借口,毕竟在他眼里他是不行的。楚云脑海里闪过一张幽怨的脸,记忆里只有淡淡的桃花香味,在楚瑜咄咄逼人的眼神下他徘徊在百花丛中,没有一丝赏花之意,楚云推辞了所有有香味的女子,大殿之上只剩下的寥寥无几,看了一眼上面端坐的楚瑜,假意笑了两下,楚云知道那个与他一直神色交流的女子。   一身西粉色的流线纱裙,与旁支的秀女不同,楚云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她像一朵细嫩的桃花,媚眼含笑,细眉红唇,没有香味却像极了一只桃花的美。   五月十六西唐皇宫册立了唐靖王的第二位后妃,赐号倾城夫人,赐予落娇阁,普天同庆。   楚云得知倾城夫人是司空府里的姬妾一点也没意外,她本名桃枝,若是楚瑜安插在楚云身边的眼睛那么楚瑜的野心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皇家婚宴三日流水,三日群贺入洞房。锣鼓喧天的热闹红了紫晏宫红了左右阁也红到了含纷殿。喜娘逢人散喜,第三日散到了林片羽的含纷殿,喜娘一把花生红枣朝端水的碧碧撒了个扑面,吃疼一声林片羽出来才知这两日的喜庆。   一身清白的素纱同那喧嚣的红色格格不入,“碧碧,该掌灯了。”缓缓起身,朝外走去,碧碧欲疾步跟上,无奈被林片羽严令禁止。   锣鼓的喧闹被兰池的水吃了不少,可爱的鱼儿你们可听得见?明明就是那个人为什偏偏不是呢?林片羽轻声啜泣,耳边有些细碎的脚步,提着裙摆躲进了身后的绿蕉之中。   垂暮之下的黑色深沉极了,定在池边一动不动,空气中尚未散去白日里的余热,连同他的叹息也一并埋没了。隐隐之中还有些膨胀在空气里的酒香,林片羽轻手轻脚,欲转身离开。   “朕知道你在。”   鼻息间吐着醉意,楚云看到了身后的一抹清白,在黑夜里也是尤为显眼,遗世而独立的在水一方。他进她退,他便不动了,又是一场梦里的相遇。   “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此时此刻的熟悉让楚云以为是一场惊为天人的梦,林片羽心中燃起了火花,他就是她的顾惊云,他失去了记忆。   她无助的跑开,向昔日在王府里,只留给了他一抹素白的影子。   第三日内贺。   唐靖王没有王后,这内贺便只有让含纷殿的金平郡主代劳。倾城夫人的落娇阁在含纷殿的西北方向,林片羽一早便动身去了,婚自古就是和红色相联系,这落娇阁也是红的透彻,宫柱红墙朱瓦,屋里面红幔翩飞,林片羽经过圆桌上的龙凤对烛,心中百种酸涩,将碧碧手中的水晶果放到桃枝手中,“恭喜夫人。”   “谢谢姐姐了。”   盖头之下的声音尖细,虽未见到这倾城之姿,林片羽的心头还是说不出的难受,“客气了。”头也未回领着碧碧回了含纷殿。如今终于领悟轩凌独宠未央宫的坚贞,只为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是千般唾骂?   “落娇阁里该是个何等美丽的尤物啊?”   碧碧没有说话,让宫女准备好热水将林片羽扶了起来,“沐浴之后早些歇了,睡一觉什么都好。”   她说的好,林片羽无法拒绝。   闲暇下来后,碧碧托着茶盏出了内室,跨出宫门,一个正红色的身影倚在白玉栏上,宫殿里投射出来的灯光照在他半仰的侧脸上,写着落寞。镇定的跪地行礼。   楚云迟疑一瞬,进了两步,随即又退了出来。   “郡主在等君上。”   “她等的从来都不是朕。”   “君上从来没有看清过,怎么就只不知您呢?”   楚云看着面前淡漠的一张脸,想到了在左右阁苏醒的那段日子,也许碧碧还是真心的…    ☆、□□   碧碧关好含纷殿的门就退了下去。   借着微醺的醉意楚云踉跄的入了内室里,纱幔上隐约映照着鳞片云柔美的身影,林片羽闻见了空气中的鼻息,“碧碧,外面很热吗?”   翻身坐起,纱幔上纤细的身影定在那里,她也看到了他。   “你…”   不是在落娇阁洞房花烛吗?   未及多想,已被一袭冰凉覆了过来,一瞬间林片羽发现所有的空气都被他占有了,他用力的压迫着,能听到手臂上圈禁的骨骼声,唇齿之间渐渐轻缓,良久他才松开,彼此只剩下重重的喘息。   “真想你。”   轻轻的三个字崩溃了林片羽心头的那一根弦,眼眶的湿热来不及满溢就滴落在楚云的手心,小心翼翼的被他抹去,“她长得像极了你身上的味道,连名字都是你的桃花味,可是你还是在朕的心里晃来晃去…倾城之色也不敌一丝一毫。”捧着手心里的泪颜,“若是注定了彼此伤害朕也要将你拴在身边,这噬心之蛊从第一次见你就中了,朕也不怕这蛊毒进入五脏六腑。”   “你只是失了记忆,你是他。”林片羽紧紧拽住楚云的前襟,隔着锦布指甲早已嵌入手心,不知疼痛。   楚云的心一阵抽痛,狠眉捏上那抹玉颈,“朕都退让到这种地步了,你就一定要这样刺激朕吗?”   她的手从衣襟上攀爬到他的脸,泪雨中一抹莞尔依稀浮现出来,楚云的手再也使不出力气出来,林片羽此时像个妖女一般将他的三魂七魄牢牢锁住,不得动弹。躲开她的目光,楚云一把扯开她纤白的束腰甩开身上的大红婚袍,覆上了娇嫩的身躯,不管肩背上她的指甲划破的血肉,只知道体内的怒火汹涌不止,渐渐的他温柔地拥着身下的娇艳放慢了动作,怜惜的亲吻着,交叠的身体在夜幕间的帷幔里喘息连连,数千万滴的泪水混着汗水没入绣枕消失不见,一夜泪雨春宵,夏雷闪电,日光出来,又是一日骄阳。   楚云只着了一身明黄的亵衣,踩着一地细碎的婚服走的决绝。   榻上的锦被只掩盖到林片羽的胸口,瓷白的雪肌在熟睡中浑然不觉,眼角的睫毛还湿黏在一起,身上的青红诉说着昨夜的虐心。   碧碧跪在殿前手里捧着一叠整齐的锦衣,是楚云的。   “碧碧,”良久,楚云才叹了一口气,“好好照顾她。”   一夜之间,没有人敢去小看这陈国金平郡主在楚云心里的地位,皇城之中沸沸扬扬,落娇阁一早便准备了宫轿,倾城夫人以回门为由赶去了司空府。   司空府戒备森严,对桃枝却是毫无阻拦,楚瑜退朝之后刚跨进家门就看见桃枝怒气冲冲的脸,遣退身后的随从,桃枝跟着楚瑜就进了书房。   楚瑜一脸淡然的坐在宽椅上没有丝毫的诧异,桃枝掩好房门提着裙摆直接生气地栽倒了楚瑜的怀里,今日的桃枝穿着宫廷专有的束腰锦绣纱裙,往日里的狐媚之气包裹得严严实实,楚瑜看来竟是比之前更惹他上心,一脸的怒气更是衬得让人垂涎三尺。   一想到昨夜大婚之夜,桃枝莫名的来气,不停地扭着身在楚瑜的胸口磨蹭,“你怎么这么安静呀,那楚云折的可是你司空府的面子。”   身下的摩擦让楚瑜不禁隐忍的闭上眼睛,终是受不住她的攻势的,一把将桃枝跨坐在腿上,一脸的邪魅,“是不是非要老夫赔你一个洞房花烛你才罢休?”说着便隔着她胸前的衣料用力地把玩着。   桃枝从来都是经不住楚瑜的挑拨,她的眼里楚瑜依然有着年轻人的英姿飒爽,潇洒风流,她的眼里为他荡漾着春波,笑得花枝乱颤,“你个老东西,”歪着颈脖躲开胸口的厮磨,“你可别留什么印子,我等会还要回去呢。”   楚瑜肆无忌惮的用舌都挑逗着她胸口的一点朱砂,“你个小妖精,你以为他楚云会有我让你快活吗?”   桃枝闻言推开胸口作祟的人,“你说,那个楚云不行?”   楚瑜奸笑着再次用力地含住那颗朱砂,两手急切地撩开桃枝的层层裙摆,在她嫩白的大腿上游走,耳边只剩下桃枝妩媚的娇嗔,奋力一跃,楚瑜用力地推送着身上柔嫩的腰身,深入每一次的深入。   “老东西,你…你快…出来,我该走了。”   身上女子的欲拒还迎让楚瑜瞬间被紧紧的包裹,□□之中再次深深的进入。   书房里的肆无忌惮的喘息,房门紧闭,只听得一波又一波的激情。   “你在宫里继续查找百龄公主,找到她,这天下…”   “你说她是不是死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音讯呢?”   “没有音讯就是活着的消息。”   司空府的阴谋尘嚣渐长。    ☆、安好   含纷殿夜夜泣血春宵,楚云每次离去都只是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和一方冰冷的痕迹。   碧碧心思细腻,也许只有她能看出这一番恼人的相互折磨。   林片羽靠在浴桶中想起半夜里昏暗之中端详的侧颜,细白的娟秀在昏沉之中犹如一条发光的白练,昔日在农庄的初夜,那是他们真心相对的开始,不过经年已是物是人非。她的顾惊云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失而复得的是日夜的身心折磨。   兰池里的芙蓉早已尽数开放,无心观赏,凭栏远眺只是一片空旷。碧碧在屋内铺好洁白的宣纸,熟练地磨着砚台的乌墨,“郡主不愿走动,在屋里练练字也是好的。”   林片羽只是轻轻的笑着,提笔而下竟不知从何入手,苦笑一声,“不写也罢,叫他看去不过是徒增难受。”   寂静的含纷殿能清晰的听见兰池里传来的蛙鸣,林片羽整理好便让碧碧退了下去,静静的坐在床边,日日承欢她已经一片平静,波澜不惊。   今夜她只着了一件淡粉色的绣纱裹身,黑发披散在身后,眸子里透出的光毫无生气,楚云一步步走近,脑海里泛滥的怜惜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便被怒火一点点的侵蚀,林片羽躲避着他的目光,主动地脱下他的外袍,心里静静的等待着怒火的焚烧,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却犹如机器一般死气沉沉,楚云看着她转身,回头,回到他的身边解开腰间的襟带…终于到了最后一件亵衣,林片羽扶着楚云在床前并肩而坐,手上开始宽解身上的纱衣…   此刻的林片羽安静地让他有些心疼了,一下子捉住林片羽伸向他胸口的小手护在心口,手心的温度在散开,楚云的心里只剩下了一块空地,一个等着即将装载的空间。   迟迟沉默林片羽终于微微开口,“接受一切总好过互相折磨,我终是不忍心看你…”   楚云用力的抱着怀里娇弱的躯体,抚着她的眉眼,她的嘴角在他面前弯出了一朵悲伤的花。   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承诺要与你风雨同舟,便一定不离不弃。   芙蓉美的仓促,六月的红莲已经出水来。   议论纷纷的皇宫渐渐平息,唐靖王的专宠人人都看早眼里,落娇阁的倾城夫人自入宫也未有邀宠,与含纷殿倒是想安无事的存在。   六月的兰池在艳阳的泼洒之下有些刺眼,站在水榭下,林片羽静静地偎在楚云怀里,偶尔他会指着一朵宛在水中的红莲,说她的天下无双,林片羽只是静静的笑着不多说一句,两人之间就像是有了一种让人道不清的默契,就像楚云的感觉,他们相爱着,她的眼里还会有他的出现,她不说他也不戳破,像三个人的纠葛。   “臣妾见过君上,见过金平郡主。”   楚云在大婚之后也是见过几次这个倾城夫人的,一次是散步时花园里的偶遇,一次是无意撞见她在城墙脚下闲散的嗑着瓜子。林片羽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夫人的庐山真面目,媚眼含笑,一身嫣红的束腰透纱裙隐约着曼妙的身姿,像极了她身后牡丹园里的富贵红,十足艳丽。   “见过倾城夫人。”   林片羽依着礼节委身朝桃枝也回了个礼。   眉目之间暗送的秋波一浪接过一浪,楚云欣然地揽着林片羽的肩膀刻意回避过去,“上午亚父说今年的围猎改到月末,正值夏季群兽争锋,是个出游狩猎的好时机。”说完看着身侧的女子表情波澜不惊。   桃枝故作激动模样迎了上去,“真的吗?君上会让臣妾跟着吗?”   “宫里有品级的嫔妃只有你们,自然是要随驾的。”楚云小心的探了探林片羽的反应,依旧一脸平静,突然扶着额头声色不悦,“朕有些乏了,羽妃随朕回宫吧。”   过了牡丹园,林片羽微微仰头迎上楚云的下颚,“君上倒是真的乏了?”   楚云对上她的眼睛,搭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一捏,林片羽吃痛的躲进了楚云的怀里,“你不也乏了吗?”    ☆、隐爱   夏夜依然沉闷,不停歇的蛙鸣叫人不得安宁,落娇阁里桃枝遣退了所有下人,斜躺在贵妃椅上,身上仅是一条绸裤,脖子上系着一方桃色的喜字肚兜,手里的蒲扇晃个不停,背上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心中更是烦躁不堪,二更天还是没有睡意,忽然会想起了几日之前在城墙脚下探得,那个百龄公主在宫变之后是在皇宫之中藏过一段时间的,之后楚云苏醒那楚瑜杀了所有的知情宫女,连一些老人都不可避免,若说那个公主尚在人世而且还在宫里,那么就是说,她的背后有着庞大的暗中势力…   身后的木门关闭之际有一声吱呀,桃枝以为只是夜审的宫女,没放在心上依旧闭着眼纳凉,脚趾上一把温热徐徐爬上腿间,桃枝大惊失□□张嘴大喊,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半面娇颜,面前出现了楚瑜那张岁月无痕的俊颜。   桃枝平复受惊的心口,挑开楚瑜颈脖上悬挂的遮面黑纱,“老东西,吓我一跳。”语气毫无气焰,却带了一丝娇嗔。   他的笑总是邪魅的让桃枝淹没其中,任由楚瑜拥去床榻里面,身体在他的爱抚之下开出了娇艳的花,桃枝顺势张开了双腿接受了所有的探寻。   “夫人近日可好?”   所有的回应尽数化开在了桃枝酥软的喘息里,阵阵沉浮。   云雨之后,倒在楚瑜精瘦的身下无力动弹,桃枝的脸上布着满足的潮红,一只经络清晰的大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丰韵的花朵,点点玫红引的娇人不住颤抖,嘴角便浮现出了□□的奸邪。   “你确定…那个百龄公主还…在宫里吗?你放开,老东西。”   楚瑜受不住再次含着手边的朱砂悠悠滑进了桃枝的湿润里温柔的爱抚着,“虽说当年我处决的一批知情的宫女,可是里面没有她,她自小就胆识过人,躲了宫变一劫,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再次回来的,嗯…”   一股温热在桃枝的身体里散开,两人终于心满意足的拥在了一起,“你照样上点心,月底的围猎我会设法将你留在宫里,到时你就放心地查,年轻人寻的就是刺激,这个时节丛林茂密,险象层出,最适合狩猎。”   桃枝跟着楚瑜喘息的胸口起起伏伏,倚在他的怀里笑得娇媚,“这天下没人敢同你一样这么放肆了。”   天子?那个楚云不过是权力的傀儡罢了,楚瑜以亚父之尊居于皇权之下,想着半生戎马历经三皇,妻离子亡,长久屈于皇权之下怎可不生异心?他背弃匡扶正主,挟天子以令诸侯即短折而死的誓约,半生心血付诸西唐,于他的眼里没有谁更能撑起这个天下。   “大人,桃枝是一定会用血命支持的。”   他的心只有此刻拥着她柔软了。   那年的桃枝不过五岁小儿,入府应选女姬,一句“媚眼横生即可选之,人人皆可入选,何必竞之?”年方二八,她成了司空府自长房夫人死后唯一的一个陪房侍婢,为人机灵通透,聪颖妩媚,那时的楚瑜盛年已过,却唯独让她占去了心里的一席之地,天下繁华如何,茫茫人海只有一个桃枝与他相依相持。   七月流火的热情连土地都在崩溃,所有的色彩在炙烤之下都无法活泼起来,皇家围猎恰好迎在这个时节,楚瑜以林片羽为陈国人质的身份为由让她见识一番西唐男儿的勇猛,随驾的嫔妃就只有她一人,楚云心里倒是落的安定。围场设在了茂雨林,楚云临行前才知晓,心里不免生了一丝疑虑与防范之心。   夜幕初垂,林片羽带着碧碧径直去了事先安排好的圆帐里,一路舟车劳顿她便早早歇了。   半夜醒来,帐篷里除了茶水冒起的声响再无他人。   掀帘外出,旁边的楚云已是黑了灯火歇下,火堆旁的身影被拉得好长,碧碧细小的胳膊将一根根木柴填补着火舌突破的缺口,不时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四下清净,除了守卫的士兵竟只有她一人忙活。   林片羽轻步上前,微微用力按住碧碧的肩膀与她并肩而坐。   “不过我们俩人,不需这些虚礼了。”   碧碧将自己身下的绒毯扯过一边,让了林片羽一大块,“郡主定是被这林子里闹醒了的。”她知道林片羽一向浅眠。   林片羽摇摇头,看着碧碧眼里跳跃的火焰,挪了挪身侧的位子,拍着另一边漏出的绒毯,“来,碧碧。”   碧碧没有一丝惊慌,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坐了过去,林片羽细细端详着碧碧的侧颜,温柔的抚开她额间的碎发,露出清莲一般秀丽的脸庞,“碧碧,你可真好看,要是在民间你一定是个好人家的女儿。”手不自觉得搭上碧碧的肩膀,她真瘦,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她的肩胛骨,一掌包下,“是因为你一直穿着绿色所以才叫碧碧吗?”   此刻的林片羽笑的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眼里还有一丝怜惜,碧碧微微摇头,双唇微启又不动声色的闭上了。依稀的记忆里,碧碧记得有个俊秀的男子在她面前悠悠睁开眼,不言不语,良久才指着她一身的碧色纱衣说了一句“这颜色,甚好。”从此她的名字便是碧碧,甘愿抛弃了百龄骨子里的尊贵,义无反顾,即使结果只是南柯一梦,能在他的眼里成为一抹静默的碧色,苍凉一生总算有一路是伴有颜色。   “碧碧自小就是孤儿,记事起身边的人就唤我碧碧。”   火堆烧毁的只剩下一堆发白的炭火,林片羽瞧着身边抱膝而睡的碧碧轻轻退回了帐篷,天空的墨兰渐渐散开,发出朦胧的白光,天快亮了。   刚绕过帐帘进了自己的帐篷,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林片羽抱了个满怀,“是想朕才半夜未睡?”   林片羽一阵羞惗,推开胸口的禁锢,“不过是半夜梦醒罢了。”   楚云也不再追问,牵着林片羽的手指着锦垫上红白色骑马装,“等会围猎你就穿这身随我。”   “可我不会骑马。”   她的声音有些小,楚云却听得明白,愉悦一把纤腰入怀,“有朕在你怕什么?”   一句安心让林片羽绯红的脸荡开了一层娇媚的涟漪。    ☆、陷阱   西唐的围猎有个习俗,活动之前有个热身赛,规格不统一,据说其目的不过是在谈天象的同时,让士气大增一把,这一次便是骑马射标靶。   林片羽跪坐在锦垫之上耐心的观看着一幕幕红心中箭,楚瑜在一众的叫好声中悠悠退出了场地,楚云看得出那一脸得意之下的志在千里,心中尚无忧虑,转眼看着围棚之下林片羽一身红白衬得她娇艳欲滴,倒在此刻成了不可忽视的风景,心里有了另一番焦虑,速速加快了身下的马蹄声。随着楚云的动作,林片羽没由来的心中一紧,手里的野蔷薇也被捏弯了腰,碧碧递上一杯温水也被她焦躁地推却,眼前楚云四箭齐发端在弦上,指缝的力道凸显了手背上的一道道脉络,迫不及待四心连中穿孔而出,没入了四方林中,林片羽欣喜着他的胜利,起身之际身后的碎裂声拉回了兴奋,碧碧蹲身慌乱地收拾残片。   “别管了,别伤了自己。”   她的声音极其轻柔,像是一缕春风,碧碧看着蹲在面前的林片羽温柔的捧着她的手,心里紧紧纠缠在一起。   “过来!”   一声浑厚在她们的耳畔响起,楚云的马扬起一层浑浊,却出现完美清晰,他向林片羽伸出了手,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林片羽扶起碧碧,转身之际碧碧擦身退在她的身后手紧紧的攥在袖口。   林片羽稳稳的落在了楚云怀里,她垂着脸笑得含蓄,“带着我去?”   “带着你朕放心些。”   看着楚云身后扬起的灰尘,树林深处浮出一抹奸邪的笑意,直到灰尘将那个身影吞没,消失。   林子深处的阳光渐渐奚落,瘴气越来越凝重,林片羽渐渐地听到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盖过了身后的心跳声,终于倒在了坚实的臂弯里,昏沉过去。   “你没有清心丸吗?”   悠悠醒来,马儿在一旁休闲的吃草,林片羽看见楚云一脸的担忧,“可能是我换衣服的时候忘了,要不是你要带着我我也不会有这档子事。”   “狡辩!”   楚云的语气里尽是宠溺,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将她扶起来,“这一下真可是要开始狩猎了,你可别再给朕出什么意外了。”   天色渐渐暗沉,楚云拉着缰绳走的不紧不慢,林片羽心头焦躁不安,思忖良久抱着胸前的手臂,“是不是我碍着你了?”   楚云眉头微皱,有些不快,本是怕她身子不适应,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你就那么看轻朕的技术?”   突然一只麋鹿从前面的深林里窜出来,未等身前的林片羽呼声楚云的箭便已飞射出去射中了鹿腿,跪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女人的同情心总是不和适宜的作祟,受伤的不是凶神猛兽林片羽的心头开始怜惜,从楚云怀里滑下马直奔上去。   楚云正惊讶那头麋鹿不过伤了一只腿为何不乘势潜逃呢?思索之际林片羽已经下了马,心中犹疑也跟了上去,“它还没死。”   一脚踏空,一男一女一鹿坠入了无知黑洞。   醒来已是夜里,看不清周围外面林片羽无法断定时刻,身上感觉有些暖意渐渐又无力的沉睡过去。   一缕幽深的阳光射入洞口刺进林片羽的眼睛,吃力的揉揉眼睛清醒过来她才发现自己是靠坐着,身后的麋鹿已经奄奄一息,艰难的喘息着,黑漆漆的眼珠直直的盯着洞口的位置,看着麋鹿嘴角的血迹林片羽坐起身怀着歉意地抚着它的一身皮毛,余光突然瞥见一抹黑色身影,楚云静静地躺在里侧满身狼藉,额头挨着地上突起的一块尖石一片血红。   “楚云,醒醒,楚云…”   任她推搡楚云仍旧是无动于衷,触到他冰凉的手指林片羽的心头在一次燃气的绝望的影子,颤抖着伸出手指贴向他的颈间,还有跳动。   将楚云紧紧地揽进怀里,泪雨决堤了,她害怕,惊慌,庆幸…   “咳咳…”楚云触及到了身后传递过来的一丝温热终于透出了胸口的一口闷气,混沌之中再次沉了下去,听不见任何呼喊哭泪。   楚云觉得自己像是进了太虚幻境一般,他看见了好多好多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   一汪绿潭,里面生长着许多的金红锦鲤,也是他喜爱的那种,一个雪白的身影利索的挥舞着手里的剑,那剑,流星剑。突然身影停住了,去往一棵芭蕉之下一个赤脚女子正偷看他,素面朝天,是她。一身素白身影一闪而过,却美得惊为天人…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一个赤金战袍的将军冷冷的凝视着跪地的一众女子,最前面的是一个金红的锦衣女子,他们对视良久,那个将军眼里溢出了倾慕之意…   还是那个绿潭,她倚在他的怀里,一幕岁月静好的幸福,女子的肚子微凸,笑语嫣然…   还有…   即使楚云的脉搏还在跳动,林片羽只感受到他渐渐冰凉的身体,利索的扒开他身上的阻隔,将自己层层锦衣拨开,林片羽只剩下一件抹胸的肚兜遮体,紧紧地抱住身下的冰冷,将两人的衣料覆在身体上,光线渐渐暗沉,林片羽只有扶着楚云的脸才能感知他的变化,不知不觉到在他怀里也睡了过去。   楚云的梦还在继续,他一路来到了荒阴山,接着是西唐的皇宫…   午时过后洞口的光线渐渐稀疏,楚云的体温终于回升,额头上的血污早已干涸,林片羽将两人的衣服悉数套上,扶着他靠坐起来。   麋鹿仍然在吃力的喘着气,林片羽靠着楚云席地而坐,喘息声也跟着麋鹿起起伏伏。    ☆、鹿血   昏黄的日光透过枝叶射进洞口,已经接近黄昏了。   林片羽小心地擦拭着楚云脸上的脏迹,他的眉头忽的皱起来,不时发出吃痛的□□。   “你怎么样?楚云…”   林片羽心里现出一丝庆幸,轻拍着楚云的脸,有些憔悴,她的眼眶漾着晶莹,楚云似乎是没有听见一样,辗转了许多地方,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瞬间天翻地覆了,浑身颤抖起来,微微睁开眼四周的昏暗让他有些不适应,身旁传来悠悠的桃花香气,他凝聚了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个恍如隔世的会心一笑,“幸好你还在。”   见楚云的脸再度垂了下去林片羽及时的捧在手心,忧心忡忡,“你怎么样,不可以再睡了,跟我说说话?”托着他的侧脸,林片羽的另一只手微微用了些力道,终于将他拍回了神,“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不只是为何,林片羽希望能得到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可惜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朕是西唐的唐靖王,难道…不知道吗?”   林片羽低头,一丝欣喜之中掺杂了隐隐的忧伤,心中嗤笑自己太傻,“感觉怎么样?”扶起楚云任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朕有些渴了。”   林片羽环顾一圈,这洞口除了泥土隐隐透了些湿意,没有任何水源可循,这是两人的眼睛齐齐落在了前方半生不死的麋鹿身上,她的声音极小,“那个可是…”   楚云未等她说完拖着身子爬到鹿边上,从靴筒里拔出短刀,另一只手在麋鹿的颈脖上来回抚摸,一下,冰冷的刀尖扎入鲜血喷涌,楚云一头含住缺口,林片羽能清晰的听见喉咙的滚动,她靠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昏暗之中人同鹿相溶的轮廓。   可能鹿血让楚云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拾起地上满是灰尘的箭壶拉起剑弦借着微弱的光线,斜对洞□□出急急地一箭,林片羽下一顺便清楚的听到了箭羽的颤音,看了看天色,楚云将弓箭随手一扔,“很快有人会找到我们的。”   他看到林片羽在角落里的的身影缩在一团,夜幕的清冷渐渐包围了整个狭小的山洞,不动声色的靠在林片羽身边坐下,楚云将她揽入怀里,心里的欣喜慢慢溢了出来,不管命运的轮子怎样旋转,他的眼睛永远都只会看到林片羽一个人。   在楚云的温暖之下林片羽感觉很安心,不同以往的感受,静静的靠着不敢有任何动作,夜渐渐凉了,洞口不时传来阵阵凉风,肩膀被楚云禁锢,混沌之中有些吃痛。   楚云终是受不住体内的燥热,衣襟敞开,即使是隐忍还是惊动了休息中的林片羽。黑暗之中听见身旁急切的喘息,林片羽心中有些忐忑,却被更多的担忧填满,摸索着楚云的额头被滚烫触及缩了回来,“别过来。”   “你…?”   林片羽缩在一丈远的地方听着空气里他的难过,心里的角落被重重地撞了一击,渐渐碎裂开来,爬上黑暗里的倔强迎着他眼眸里的深渊,林片羽的心里不停叫嚣着,他不可以有事。跪在楚云身前主动解下腰间的襟带,将楚云的手附上胸口,倾身在手边的脸颊轻轻一吻,“可以的。”   一瞬间她的允许崩溃了他所有的坚韧,重重倒下几乎要将她嵌入骨血,“你现在是谁?”   林片羽一时发愣,此刻该如何说才能让他好过,微微仰唇,“我是你的女人。”于你是西唐的君主,她确实不过弱水三千中的茫茫一滴,心里有些失落。   “不,你是我的妻子。”   来不及听进心里楚云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急切的犹如夏雷暴雨,紧紧密密,压迫着她的唇齿,林片羽无助的颤抖,紧紧的紧捏着那一块细小的衣襟,嵌进手心里。她听到楚云身上筋骨的摩擦,紧咬着下唇一把将他拥向胸口,黑暗将那一抹羞红淹没,只剩下昏天黑地得喘息。   主动的探入激发了楚云所有的心火,林片羽忍受着身体上毫无怜惜的揉捏,修长的双腿紧紧地圈在楚云精壮的腰身承受一次次沉重地进入,冲撞中无休止的唇舌纠缠,一夜沉浮,不知昏了几次睡了几回。   落娇阁里桃枝捧着脸坐在内室中,一脸的无趣,回想起这几日下来的无果心头不甚恼怒,若说那个百龄公主真的藏在皇宫里不可能是这样密不透风的,白天桃枝去了一次掌事局所有的宫女花名册都翻了个遍却没有一个可疑的地方,怎么可能呢?   桃枝起身转向美人靠上朝后躺去,所有的宫女名号都能对上,“她怎么会这样密不透风的瞒天过海呢?除非…”   当初楚云一梦苏醒一个娇小的身影便一直跟随身侧侍奉,那时的碧碧还不是叫碧碧,不过是刚入宫的小宫娥,掌事局让季选的宫女每人成组照顾楚云一天,碧碧有幸轮到她时楚云就苏醒过来,看至碧碧更是目不转睛,非她不可,掌事局直接将碧碧升入左右阁随圣驾左右,宫女之后宫训的花名册就没有了碧碧的名字,而且碧碧从来都是鲜少话语,深入浅出的作风,除非是内侍,一般很少见到,宫中嫔妃不多,碧碧自然不为人所注意…   所有的一切就都说通了,桃枝一把坐起身,嘴角扬起一丝得意,“你以为躲在天子的脚下就没人发现,天真!”    ☆、得救   日上三竿,今日的林子似乎异常的安静,林片羽悠悠睁开眼,洞口稀疏的枝叶消失,周围更清明一些,自上而下悬下来的绳梯微微晃荡着,她四处搜寻着楚云的身影。背手背对着,楚云就静静地站在前面,有些遥远却又是触手可及的距离,林片羽缓缓起身,身上衣衫整齐,脸上潮红早已褪去,现着几许清白,“君上,”身下传来的阵阵酸痛让她不由的微微皱眉,紧捏着襟角,“是他们找到我们了吗 ?”   楚云只是微微一笑,屈身将她温柔的抱起,站立,“洞口太窄,得一个个上去。”楚云拉过绳子,“你先上去等我。”楚云的眼睛里透着坚定的温暖,一瞬间将她紧紧包围了。   顺着他的手接过绳索,一个跨步似是牵动了浑身所有的筋脉,酸痛袭身,林片羽忍受不住一下子软在了楚云的怀里,阻止住下滑的身体,楚云鼻息间流出一阵欣然,“昨晚是朕不知怜惜,让你累着了。”   像是一颗崩裂的浆果,林片羽瞬间红云密布,拉住绳子羞惗的推开楚云的怀抱,来回之间只会让楚云更舍不得放手,他将绳索系在林片羽的腰间,自己率先攀了出去,林片羽被他拉了上来,周围的士兵不过以为金平郡主受伤所致。   楚瑜高坐马背,脸上的担忧虚伪的让人一看便知,楚云依旧恭敬的宽慰一句“让亚父忧心了。”楚云心里清楚楚瑜的愤恨,洞口掩盖的枝叶是味道独特的香樟,茂雨林草木茂盛自然也会有更多的蛇虫鼠蚁,他想楚云不死也伤,可惜栽在了自己人头上,吃了个鳖却不能说,一想想楚云心底又好不痛快。   回营时碧碧早已备好了热水,楚云抱着林片羽匆匆经过直接进了营帐之内,退了所有人。浴汤之中楚云倾身揽上细嫩的腰肢,身下的人早已昏昏睡去,欢爱过后的红迹已是青紫,一手覆上她斑驳的心口,“你的心里能装下几个人?”   沐浴之后相拥而眠,半路清醒,楚云将林片羽又捞进怀里沉沉睡去。   许是一场梦,一场华丽的梦魇,一颗心里面从来就只能装下一个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七月一过八月半遮秋凉,日里仍旧湿热难耐。   楚云似乎比之前更加繁忙了,日理万机完全就是来形容这个君主的,左右阁的议事会议渐渐稀少,却总是只有楚云一人闷在其中,司空府与落娇阁的联络日渐频繁,楚云按兵不动,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放任。回想起头尾的一切楚云觉得有必要去探个究竟,命运使然,他总要还她一个一生一世。   含纷殿人迹寥寥,林片羽终日不敢外出,偶尔趁着阴凉走两步,却更喜待在屋里不动,碧碧看着是有些懒散是与楚云的放纵有关。入夜,圣驾比往常早来,楚云刚夸进门便遇上端水离去的碧碧,盯了半晌黑暗中消失的背影晃过神才背着手去了内室。   林片羽半倚着身子靠在美人靠上,长长青丝都拨在脑后,许是热的慌,手里拿着一本杂书,看不清名字,楚云疾步上前挽起一把秀发靠在她的颈窝,“你竟这样怕热?”   被耳边喷吐的热气闹得缩回了头,侧过脸微红了脸,“早就听了圣驾已到,君上怎么现在才进来?”   “是在怪朕?”   林片羽将手里的书丢掷一边,拢了拢身上的纱袍,“君上用过膳了吗?”   “没有,”楚云一把将行到身侧的娇柔捞进怀里,“今日口味挑剔,要吃你。”   他是真的宠她,林片羽知道每夜的安稳和额头上的亲吻,他温柔的不像话,由着她,又是林片羽会迷失,日日在她面前出现的,是他还是他…   羞着脸逃开楚云的怀抱,她的脸上一脸的傲娇,“啊…”   一个趔趄,双双倒了下去…    ☆、同盟   楚云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一片潮红,再次俯身细密的亲吻上去,她的衣衫在他的指尖悉数退让,一声轻吟楚云缓缓地滑入了她的身体,不急不缓地与之厮磨着,“你…快些…”   林片羽下一瞬便一阵羞耻浮上心头,嘴里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她的声音极小,楚云依然尽数听去,埋在她的颈窝深处邪魅的笑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紧咬着下唇,林片羽抵着楚云下沉的胸口歪过头不去理会,突然间身下的冲击让她紧紧地攀上楚云的肩膀,他霸道的掰过她的脸,深深地嵌入瞳孔深处,“你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很快,我会让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的…”   恍惚间林片羽听到了身上的承诺,她想看个明白,很快就被一波波的涌浪吞噬了所有的理智…漆黑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恐怕要雷雨了。   碧碧守在含纷殿外,楚云只披着一身散袍,碧碧面对他还是一脸的淡漠,跪地行礼。   楚云缓步行至白玉栏杆前仰望着一片漆黑,“今夜没有星星。”回头看着身后的女子,指着头上的黑暗,“你说当初她是不是也像这天一样,暗无天日地绝望。”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还是会记起来的。”   碧碧的言语里没有一丝的波澜,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为何要救我,还要我来冒充西唐的君王?你不怕他们发现吗?”   碧碧的脸上透着阴冷,嘴角溢出一抹冰凉,“他们已经发现了,只是,晚了。”   南陈西唐开战之前,楚瑜一手策划了西唐的内忧外患,碧碧就是他们寻觅无果的百龄公主。六年前,西唐恢复久违的安定,为了休养生息,西唐王实行闭关锁国之策让百姓安居乐业,楚瑜野心勃勃,他觊觎西唐的皇位不是一天两天,碧碧已有十三岁,而他的弟弟唐靖王子因生来体弱多病,自出生起就被秘密休养着,这也是西唐王的防范之策。终于,楚瑜等到了时机,他设计让西唐的商队进入南陈的领地恶意交易,与陈国交恶,风声进入皇宫,楚瑜的野心一朝暴露,一夜之间他用巫蛊之术设计害死了西唐王与王后,碧碧躲在左右阁的书柜里眼睁睁目睹了一切。   “王弟却不合时宜的停住了心跳,撒手人寰,一夜之间我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是楚瑜制造的一切,天下皆知王子被静养在密宫之中,楚瑜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想利用战争建立他的威望好让他登上皇位,可惜,我让他的美梦破灭了。”   碧碧自知身负重任不可轻易赴死,终于唐陈之间茂雨之战开始,南陈的军营里若不是出了奸细也不会让她得手的这样顺利。那夜,崔秀英扮作营帐里的炊兵偷偷将将军营里的茶水投了□□,碧碧潜入时正好撞见,杀了崔秀英替换下□□,西塘的军队恰巧夜袭军营,混乱之中碧碧将他偷回了西唐的皇宫。   “唐靖王子自小就被圈养没有为外人见过,除了父王母后就只有我知道他的真面目,我故意将密宫的机关尽毁,楚瑜发现了你,当年他杀了同期的所有宫女,我自然以知情人的身份难逃杀祸,不过我乘乱装死逃过一劫,混入尸车出了宫,终于熬到了第二年春选,我便更名换字入宫来。你苏醒是楚瑜意料之外的,当初我更换了□□给你用的是青魇,摸了你所有的记忆。”   碧碧与楚云并肩而立,墨蓝色的黑夜发出轻微的闷哼声,有几滴瓦砾声闯进耳朵里。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有印象的,”碧碧侧过身子看向楚云眼眸里的漆黑,“楚瑜发现你醒来,想控制你,我深信一国将军王爷,即使是失了记忆也不会屈从强权的,上天对你还是眷顾的。”   碧碧望着白玉栏杆上的双龙雕花,微微叹了一口气,“陈国的金平郡主是你的原配,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不过也算是个侥幸了,她认定你是顾惊云,不过每次摸索都被我从中作梗,因为我还需要你做幌子好让我有时间准备。”   楚云脸上愁云散尽,挺着身俯视面前娇小的身子,“似乎百龄公主觉得本王醒的正是时候。”   “不早不晚,刚刚好。”   “你要变天了。”   楚云一语道破,碧碧欣赏的仰起头,微笑,“你不需要有任何改变,郡主本宫也会照顾周全,只要南陈支持,昔日领土尽数奉还。”   “你的条件让本王不得不答应呀。    ☆、囚禁   含纷殿灯火清明,内室里林片羽睡得成熟,侧卧枕心,手边缠着一卷白娟,楚云小心地抽出她的手指,这是他留给她的遗书。   生归来,死相思。   风雨同舟,细水长流,两心恒久。   凝视那张疼爱入骨的容颜,良久,楚云行至案桌前挥笔成就云羽二字,迟疑之下久久才补上云羽之前的空白,白底黑字,触目惊心,曾经他想着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用云羽二字为名。那是她的肚子已有七月之大,如今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已经能走走跑跑,呼爹喊娘了,现在算来,该有三岁了,想着想着楚云的心里溢出丝丝暖意。   天亮了,阴阴沉沉。   紫晏宫之上,楚云盯着身旁楚瑜空缺的司空之位,面前的宫门一口四方的天空,灰暗至极,碧碧四更便命令下去早朝更时,领家眷退朝赴宴,群臣便都携带家人入宫,除了司空府。   “昨夜朕做了一个吓人的梦,梦见司空大人叫你们密谋杀了朕,梦醒之后朕久久不能安睡,若是有一天你们真有异心朕却依然信任你们毫不知情,你们真的会遵从司空,照行不误吗?”   楚云的语气轻悠,眼里的冷光覆盖了整个朝堂。   “臣等惶恐。”   落娇阁的侍女一早捧着桃枝呕吐的酸水退了下去,自清晨醒来桃枝心里便不得平静,处于告诫她切莫轻举妄动,只是这两日宫里安静得有些异常,实在是放不下心,快步上前取下屏风上的斗篷套上,急急出门。   碧碧领着一众官员的夫人刚进落娇阁的院子便撞见了风尘仆仆的桃枝,此时此刻桃枝心里疑虑百出却不敢表现声色,露出一副狐媚样儿,“本宫记得不错,你可是含纷殿的人。”   碧碧瞥了一眼将桃枝拦了进去,人人脸上布满了惊吓,“司空大人的家眷应该就是倾城夫人了,这下只缺满朝文武了。”   “你个贱奴婢,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戏弄本宫。”   “各位夫人都是受过封号的诰命夫人,无论品级如何应该都是愿望自家大人仕途通顺的,如今司空府意欲谋反,恐怕大多数官夫人早就知晓,君上今日要清宫侧,认清时势的人免除死罪。”   一片寂静中亮起了桃枝瘆人的媚笑,“你知不知道死的是你?”   “是吗?”碧碧轻笑,当着桃枝的面从腰间掏出百龄公主的凤凰令,“本公主说过,认清时势的人可免一死。”   凤凰令是当初西唐王在百龄公主及笄之年特意打造的金牌,其威严直逼王子令,“司空楚瑜曾对天立誓,入政篡位,短折而死,今日本公主亲自主持公道,还皇室一片清明。”   长空的一声巨响,滚滚惊雷,触动了含纷殿的林片羽,醒来她的手横在身旁空荡的位置,凌乱的衾被上还残存着夜里欢爱过的痕迹,吃力的起身,良久才动作利索起来,碧碧不在。除了外面不时传来的雷声,含纷殿静的让人不安心,林片羽抚顺一头的长发匆匆疾步掀门而出。   余光闪过,她的手定在了门上,目光转向了那一张白纸黑字。   顾云羽。   她的眼里溢出了晶莹的珍珠,心里喷涌了满满的欣喜,“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含纷殿的门口守卫森严,任何人不得出入。    ☆、内乱   此时此刻的碧碧强势犀利得像是一个嗜血的女巫一般,眼睛里散出来的凌厉让林片羽不禁瑟瑟发抖,“这两日宫中有些琐事,君上处理完回来找你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碧碧冷冷的看向林片羽,“虽然不是爱吃的,现在多事之秋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你就将就一下吧。”   瞬间,林片羽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一阵阵未知的恐惧向她席卷而来,一股恶心翻涌上来,干呕不止。   落娇阁人头挤挤,楚云镇定地饮下一杯又一杯女儿春,碧碧进来时看到人群之前的桃枝脸色微微泛着苍白。   “回禀君上,公主殿下,楚瑜领兵进了皇城。”   拍案叫起,楚云看向一旁站定的碧碧,“姐姐该出场了。”   碧碧冷笑一声,大步跨了出去,“封锁城门,死守所有出口。”   桃枝坐立不安双手交握护在束腰前的小腹上,心跳狂猛不止,楚云从门口折返回来凑近桃枝,“夫人一定比朕更急切地想见到司空大人的。”   昏暗之中暴雨倾盆,灰色的城墙衬得四周更加阴沉,大雨的击打淹没了所有的声响,城楼之上,楚云看着一队队黑压压的军队从各个宫口鱼贯而入,楚瑜一身的黑金战甲尤为显眼。   模糊的雨幕中,处于看到了与楚云并肩而立的桃枝,消瘦的身影在迷蒙中隐隐约约,“楚云,你以为老夫会为一个区区女子断了自己的前程吗?”   桃枝知道楚瑜在试图挽救她,楚云故作悠闲的点点头,凑到桃枝的耳边,“虽已是一届老汉,对你果然是放在心间上疼的,作为女子,夫人是幸福的。”   桃枝的眼角溢出温热的泪水混进脸上的雨水之中,扑身上前对着城墙脚下的楚瑜呼喊:“快走,别管我,你快走。”   “傻瓜,你以为我真能抛下你,远走高飞吗?”   楚瑜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雨幕之中,话音刚落,碧碧从城墙之上显现出来,走过一圈全都布上了箭兵,此时的上演了一出瓮中捉鳖。碧碧手执长剑,眼里散出的猩红在雨幕之中发出血腥的光芒,楚云看到了她势在必得的决心。   楚云看了一眼身旁的桃枝,心中突然有些怜惜之意,“楚瑜对你深情,他其实早已知道今日,百龄公主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的存在,你就是他的软肋,若是楚瑜舍了你,他本可以捡一条命,来日东山再起。”   碧碧赌的就是楚瑜的感情,。   宫门紧闭,数箭齐发,万箭穿心。   百龄公主与楚云并肩而立,大雨冲刷着地上的血河,桃枝紧紧将楚瑜护在怀里,手指捧着他的脸,“以后只有你一个人了,真是对不起。”   那一年,她作为陪房侍婢的第一夜,他将她拥在怀里,“我的罪孽深重,夫人早逝,幼子早夭,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唯一不知足的是心思。”   她倚在他的怀里,十指交握,“从今以后,桃枝的心愿就是圆大人的心思,支持你,然后为大人生个孩子。”   桃枝的手在雨中颤抖,贴在楚瑜的耳边,嘴角漾开丝丝笑意,“老东西,咱们有孩子了。”下一瞬,一把尖利的箭头直直的插入桃枝的心脏,黄泉路上,一家人在一起才不会孤单。   她始终只愿做他的女人。    ☆、结局   《西唐统正史记》记载,统正一年,百龄女皇偕同凤凰令回宫于朝阳门前发动宫变,司空楚瑜意图谋反之心遭遇揭发,女皇率兵平定内宫动乱,楚瑜受万箭穿心而死,翌日,唐靖王昭告天下将皇位禅让与百龄公主,从此为百龄女皇,西唐归还了南陈的所有领土,并同陈国立下止战之约,百姓安居乐业,西唐自此开启了百龄女皇的统正盛世。   楚云再次出现在含纷殿已是五日之后的事情。   从来都没有如此的轻松过,身心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卸下了一国之君,将军王的重任,只是作为一个女子的夫君,楚云一身玄青色的锦袍,步履轻盈,推开含纷殿的宫门,让黑夜里的满天星辰显现出来。   林片羽坐在案桌前,以为仍是输送膳食的宫女,没有抬眼,盯着面前的笔迹发呆,楚云轻步定在桌前,一言不发,温柔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   “你拿走吧,我吃不下。”   闻言楚云心头一阵焦心,“你有几日没有好好用过餐了?”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线,是他来了。   红肿的眼眶里泛着晶莹,惊得起身抚上那张日夜眷念的脸,“你来了?”   一瞬间两人的思念双双决堤,楚云低头擒住林片羽的一抹娇羞,他的温柔像是冬日里的艳阳将她的丝丝融化,容不得一丝缝隙,不许她四处躲藏,直至天荒,直至地老…   “现在,你是谁?”   林片羽轻忍着急促的喘息,捧着楚云俊秀的脸,眼里满是期待。   “不管是楚云还是顾惊云,我在你面前都只有一个名字。”   “什么?”   “夫君。”   她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紧紧融进楚云的心里,这一次林片羽精准的奉上自己的红艳,踮起脚尖紧圈上楚云的脖颈,她的主动让他更加难耐,小心的一把抱起拥进床榻之中,楚云熟练而又温柔的将林片羽一层一层的剥开,露出迷人的春光,一路向下,所到之处无不勾起焚身浴火,平坦的小腹随着她的喘息起起伏伏,楚云想着这里曾孕育过他们的孩子,重重一吻,复又支起身体俯视着身下的娇柔,“他是不是已经能说话了?”   回身过来的林片羽看到楚云眼里幸福的期待,不由的落下了揪心的泪,“孩子没有了。”   看着身下不停抽泣的女子,楚云心里抽痛起来,当年离开之后,她到底是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过,失去孩子她该有多大的绝望,不敢再往后想,楚云倾身紧紧地搂住林片羽,薄锦之中她偎在他的怀里,不哭不泪。   “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们。”   林片羽扬起小脸,摇头,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幸好你还在。”   “如果他活着,眼睛一定和你一样美丽,”说着,楚云轻轻的吻上了林片羽纤长的睫毛,“片羽,我们再生个孩子可好?”   林片羽无法拒绝楚云眼里的忧伤,娇嫩的手拂过他的胸膛,未及回应一声便被他牢牢含住,青丝散尽,她愿意为他释放所有的热情,楚云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些许怜爱的不舍,大手覆上娇嫩的胸口辗转反侧,直至林片羽在他的身下化作一朵娇艳的花,尽情绽放。   深夜掩盖了所有的忧伤,含纷殿彻夜春宵,酣畅淋漓散尽了苦痛,只愿从今以后只剩细水长流。   “碧碧是西唐的公主,如今已是女皇陛下了,我再也不是什么唐靖王也不是什么将军王,这一遭我也够了,剩下的只有你就行了。”   日光早已倾城,林片羽懒懒的靠在楚云的胸前停着他的絮叨,“不过我帮西唐复国,她倒给了我不少的金子,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了,现在仍然是个有钱人,足够养活你了。”   林片羽闭着眼,心里溢出蜜一样甜的幸福。   微微睁眼,只见楚云枕着手臂眼神悠远,林片羽撑起身子娇嗔道:“你一早就不停絮叨,叫人睡得好不安生。”   楚云被她这一下哪里听得上话,面前乍泄的春光让他生机勃勃,“夫人一早也是让为夫的好不安生啊。”说完双手在锦被里开始肆意妄为,林片羽推搡的气焰很快在楚云的身下变成了欲拒还迎的娇嗔,半晌日光又在娇吟之中耗尽…   三日之后,南陈孝感帝轩凌送来了联盟通牒,并将宣召将军王顾惊云回国的圣旨也一并下达,林片羽不忍故土种种记忆,半月的□□推脱,终于在一月之后,轩凌表示同意夫妇二人的意见却要保留皇族王位,将来必须要子承父业,毕竟是为皇室宗室的血脉传承。传达旨意的是顾童。   秋寒未至,近日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林片羽厌极了楚云日日跟在身后嘘寒问暖的唠叨,躲都躲不及,每次两人争论不休都能叫她惹得一身细汗,想想便厌恶至极。   “今日生南风,适宜出行,郊游,夫人咱们在这西唐待得够久了,换个地方玩玩吧。”楚云手里端着一把铁卦,脸上一本正经。   林片羽心中顿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好呀。”早前轩凌的旨意过来楚云便思忖着要出游,如今他兴致来了,走一走也是好的,何况出游对别的事情也好。   顾童手脚利索地响应楚云的号召,马车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等候了,自从楚云无官一身轻,林片羽似乎倒觉得不够自在了,白天被管着,夜里更是禁锢得紧,终于离开了皇宫牢笼,还是松不了一口气。   西唐地处南边,平原众多,路上马车到不怎么颠簸,晃晃悠悠倒是让人昏昏欲睡,林片羽倒在楚云的腿上,车马的动静让她不停地磨蹭着他的大腿,有些事情在安静的日子中也会渐渐发生变化,触及到楚云身上的滚烫,林片羽惊醒起身,面前是楚云一脸的猥琐。   “夫人睡得好了,苦了夫君我了。”   说完,楚云作势朝她扑来,一把定在空位上不得动弹,林片羽挣扎不行又不敢动作太大,这时楚云已经埋入她的颈脖啃咬起来,林片羽突然心生玩意,安静不动地等着楚云渐入佳境,迷离之中,下身的裙摆已经被他推上腰身,楚云急切的动作着终于蓄势待发之际…   “云,不可以。”   林片羽坐直身体,含情默默的系上楚云腰间的锦布腰带,“他不同意。”   “他,谁不同意,谁敢不同意?”   林片羽见楚云作势又要过来,拉过他撑在身旁的手附上小腹,“他不同意。”   紧紧地将林片羽拥进怀里,“你个小妖精,你是故意的。”心里却是无限的喜悦。   “难道你还要罚我不成?”   ……   城楼一角,一个华服女子静静地凝望着马车行走的路线,一日里总要愣上几回…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